屹湘走过去,伏在沙发背上,接过那便笺来,托在手上先看了一会儿。虽是便笺,印的却讲究。友禅纸,叠成方块,倩秀的台阁体小楷写着“郗屹湘小姐启”。打开来,素雅的纸面上印着樱花和蝴蝶,书着几行小字,落款是“汪瓷生”,时间是今日.
屹湘拍了下额头,低低的说:“糟了,我竟然忘了。”她早就把Laura邀宴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看着这好看的便笺,叹口气,说:“幸好来得及。”
“我倒是记得,你说过。”陈太看着电视节目里那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男主持人,说着,又笑:“他偶尔插一句长沙话,怪有意思,也怪好听的。累”
屹湘笑着,看看时间,说:“还好来得及换衣服。晚上七点半……我先陪你吃过晚饭。”
“不用,你自管去。”陈太看电视好像蛮上瘾的,摆着手,“酒店的湘菜也好吃,或者我下去吃一顿也好——小叶早上走之前,我们一起出去吃了顿早饭。小叶还是美食家,跟他一起吃东西也错不了……他给买了药酒呢,你看到了?”她这才回头,屹湘仍看着手里那张便笺,叠起来、打开、再叠起来……合着根本就没将她刚刚说的听进去呢。
屹湘看着。汪瓷生。名字也美……没想到,Laura开口邀约,竟是她亲笔写邀请函。这是将老式的做派做的稍稍随意些……“是个连背影都风姿绰约的人儿呢。”她叹着气。心里竟有些期待,不知今晚近距离的见了她本人又会怎样。对的,Laura美,Josephina也美,美的个个不同——汪家是专门出产美人么?
陈太见她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伸手模她的额头,说:“孩子呀,你是不是中邪了?”
屹湘笑,抖开手里的方片,展示给陈太看,说:“你瞧,都说字如其人,这么美的字,人该美到什么地步去?”
陈太却转了头,说:“能美到什么地步去?再美,照你说的,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你看看我……保养再好,也阻止不了地心引力,皮肤还不是一个劲儿的下垂?檬”
屹湘笑弯了。将方片放在电话机边,说着:“我去洗澡,等下先跟你下去吃点儿东西,我再去。”
“记得擦药酒。”陈太微笑着。看了会儿电视,到底也有些好奇,歪了头去看那方片上的字,看了一眼,她皱起眉,又拿近些。镀金链子挂着花镜,正在颈间,她拿起来,打开那方片细看……
屹湘到浴室匆匆的冲了个澡。特别将水温调高一些,洗过澡出来时,她全身都红彤彤的。从衣箱里检视着随身带的衣服。衣服带的不少,就是她日常的风格,好都是好的,但不知恁的,偏偏这会儿却都不太合适了似的,她左看右看间,半晌没有挑出合适的来——忽的惊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精神紧张了……她在床边坐下。
这几天,她就没有放松过吧。
一转头看到了放在床头的布包,这是从湘西带回来的那套土家服装。手指触到那布包,自然又看到了床头的药酒。怕带着这味道赴宴失礼,她决定还是回来再说……只是叶崇磬一整天了吧,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到了,又有没有不舒服?以他的从容不迫,若不是真有急事,应该不至于走的那么快……
屹湘听到外面门响了一下。这一下让她返神。再看看衣箱里的那些衣服,又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了……于是捡出一条土红色的长裤,茶绿色的衬衫,丝巾绕颈后堆在身前,蹬上靴子在镜子前站了,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一番后,她从衣箱夹层里模出一个胸针来,别在左边。
有了这枚胸针,她再随性的装束,应该也能赚回些印象分。
她模了模小小的胸针上那温润的象牙雕,轻轻拍了拍,挽上包,出了房间就叫陈太。
“去吃饭好嘛?”她问……
没有回应,客厅里空荡荡的。
便笺似是从方几上飘了下来,落在沙发上,屹湘拿了那张便笺在手里,再确定一番地址和时间,收好,去敲陈太的房门,半晌无人应。她推了门进去,房中也无人。想到刚刚那声门响,她皱了下眉。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拨打陈太的手机,竟然是在她卧室里响起来的。
等了好一会儿,屹湘再看表。这个时候,已经不能不出门了。只好拿了纸笔写了张便条留在桌子上。
下楼的时候她还在留意,但直到坐上车她都没有发现陈太的踪迹。
她连续的拨着电话,到了约定的华天金阁,她还在门口又拨了一通出去,仍然是没有人接听。心里是有些奇怪,陈太从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
她站在餐厅门口定了定神。
侍应生看见她,问她是不是郗屹湘小姐,她说是。侍应生请她里面去。她随着往里走。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餐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她眼尖的立即看到了今晚要见的人。
此时汪氏三姐妹正在闲聊,笑语盈盈的,跟这餐厅里的氛围相当的融合。
屹湘以款款步调,斯斯文文的往那边走。
Laura先看到她,对她微笑。坐在她旁边的Josephina也对屹湘点头。Josephina一身亚麻色的棉布衫裤,看上去穿的比平时要“邋遢”的多——这种装束,顿时让屹湘觉得自己先前的紧张有些多余,今晚她无论怎么穿,也不会比Josephina更不得体了。于是脚步就更加的轻松。
一直背对着她的,那个女子,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看到Laura和Jose的表情,便也就停住了——她的手放在桌面上……走近了些,屹湘看着那只手,白皙而柔润——桌面上方一盏圆灯,光洒下来,映着整张桌子,那手似乎在这柔光里能融掉似的——连手都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