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晋宣走到门口吩咐下人为君惜准备膳食,之后才对吕雉说道:“吕姑娘,见到你平安无事,我总算放心了。”
“让宣王担心,雉儿实在过意不去。”走在童晋宣身边,吕雉清秀的容颜扬着一丝浅笑。
“吕姑娘不必称我宣王,太过拘谨。”他面色平淡,仿佛一池湖水,波澜不惊。
吕雉微感讶异:“那雉儿……该如何称呼宣王?”她侧头望着身边的童晋宣,他却只是微微点头:“叫名字就好。”
“这……”吕雉有些羞涩的低头:“只怕不合礼数……”
“礼数?”他居然是那淡淡的微笑,然而微笑中却更多的透露着悲与恨,犹如此刻外间飘散的落叶,着不了根,却也不知道要会飘向何处,他笑得竟是如此免强,他的声音极轻:“礼数也是人定的,不合理就随时都可以改。”
不合理,就可以改?在这个时代而言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这个人?心中所想似乎都与他人不一样?总觉得他温和的外表下,拥有的是一颗叛逆的心……
吕雉对他既是好奇又是崇敬,看了他片刻才忽然轻笑道:“宣王说得极是,既是如此,晋宣便也不要再叫我吕姑娘了,可好?”
“好啊。”童晋宣点着头,不经意又看了吕雉一眼,始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温婉女子,在不久之后,究竟是如何变成史上记载的那般心狠手辣?
他的目光那般奇怪,那双明澈的双瞳分明就如夜空的星辰,偏又像是无底深渊,仿佛装着许多很远很多远的东西,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吕雉瞄着他的眼睛,不解道:“晋宣?为何如此看我?”
“呃?”先是一愣,之后童晋宣才低头浅笑道:“看来今天失了礼数的人是我呢。”
听罢,吕雉竟然笑了,居然也没再多做追问,只是迟疑了片刻才犹豫的问道:“晋宣……要与公主成亲吗?”
这一问真是正中要害,虽然如此,童晋宣倒也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平淡的答道:“是啊,与君惜本就早有婚约。”
“是么……”吕雉低下头,神情些许失落:“曾听哥哥们说起,晋宣忘记了过往之事,为何却又记得与公主之婚约?”
吕雉话中有话,童晋宣又怎会听不出来,但他并不想将事情弄得太复杂,便答道:“正因如此,才将婚事拖延至今……”
“那,晋宣……喜欢公主么?”
喜欢??
吕雉所说的喜欢应该是爱吧。然而对于君惜,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投入的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似乎不是爱,又似乎有爱……模棱两可的情感!但这个古老的一世纪,又有几对夫妻之间存在着真正的爱呢?
说到底,时至今日,他也分不清在对君惜的感情中究竟投入了几分怜几分喜欢,唯一明确的,是他要娶君惜,他会待她很好。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反而吕雉会如此直接了当问他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嗯……君惜虽贵为公主,却并不是那么娇纵,她会是个好妻子。”
他不能跟吕雉说,对君惜的感情不是爱!
有些谎果然不能不说,做人就是这么无奈。
吕雉此刻却抬头了:“是啊,公主的确是位好姑娘,晋宣自然是不会选错人的。”
两人就这么走着,不徐却也不急,几缕阳光透过窗格在走道中印出别样的花纹,吕雉沉默许久,或许,是在等着童晋宣说些什么,只是童晋宣似乎比她想像中更是沉得住气,只是面色平淡的一直往某个地方走着。
最终,败给这沉默的是吕雉。
“晋宣这是要去何处?”她问。
“随意走走,想找些能让君惜开心的东西。”脚步未停,他侧头看了一眼吕雉,吕雉面色微白,颇有几分怨怜之色,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童晋宣觉得有些意外:“晋宣真是十分关心公主,难怪公主对你一往情深。”停顿了片刻,她又道:“其实,这世上愿意不计一切与晋宣一起的,远不止公主一人……”她直直的看着颇感意外的童晋宣,双眸透着别样的光芒。
“吕姑娘?”他大大的睁着眸子,目光中不免有些诧异,吕雉却笑道:“为何又叫我吕姑娘了?”
童晋宣无法想到古时女子在情爱之事上也会如此直接,尤其是像吕雉这般斯文秀气的大家闺秀!
虽然吕雉并未将话完全摆上桌面,但所谓女追男隔层纱,他又怎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吕雉所说倒叫他在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淡然笑道:“是吗?但我己经有了君惜。”
“男子三妻四妾也并无不妥。”吕雉一步跨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两人便停在了原地面对着面:“莫非……晋宣心中,当真只有公主一人?”
三妻四妾并无不妥??!!他是个现代人,重婚犯法的嘛!再说了,他自认也没韦小宝那本事,可以哄得七个老婆服服贴贴,现在一个都没娶,就已经出现飞醋风波不断,要是娶了那还得了!!他大概会被醋给淹死!
但说到心中的人……脑海中便毫不犹豫的浮现出窦青灵的身影。
吕雉的问题恰恰提醒了他,他确实还有一个真正爱着的人!那是一份完整,毫无怀疑的爱!但再遇青灵之时,他该如何面对?那时,君惜已是他的妻子了吧!
目光再迎向眼前的吕雉,童晋宣叹了一声,绕过吕雉往前走去,吕雉起先未动,只是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着目光,之后才转身与他一起,童晋宣的眼睛似乎永远都不会撒谎,她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很多答案,那样明显的映在他的双瞳中,有些东西也就无须再问,他边走边说:“婚姻之事,不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心中有谁,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尤其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
“雉儿一直以为,晋宣是与他人不一样的,不会受礼仪教条束缚……”她看着童晋宣:“我是不会看错晋宣的。”
“是吗。”他转过头瞧她,突然扬起一丝笑意:“雉儿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呢?”
“自然是夸。”她也笑道:“晋宣就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么?”她盯着他,忽然冒出一句:“总觉得,你不像此处的人。”
“为什么?”看不出吕雉的目光如此犀利!连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能看出来?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而已。”
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就能让你看出点什么,要是让你做个详细研究,那不是什么都让你查出来了!
童晋宣此时的表情很难描述,大家可以自由发挥想像。
“你知道么?”
“什么?”他问。
“初次见你之时,我很怕你呢。”吕雉一直保持着那淡淡的笑意,那淡淡的笑却让童晋宣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他很自然的问道:“我很可怕么?”
“嗯。”吕雉竟然点头肯定,童晋宣狐疑的看着她,吕雉瞧了他一眼笑道:“哥哥们说起的晋宣是很可怕呀。”
“吕泽和释之?”
妈的!这两兄弟在别人面前究竟是怎么描述他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说的是以前那个童晋宣,严格来说并不是指他,说起以前那个童晋宣,他自己都不知道咒了他多少遍了,遂问道:“他们都怎么说我?”
“你想知道啊?”
他倒是很老实的点头,吕雉想了一会:“那……你可不能怪罪我两位哥哥。”
你真行啊!一边把自己哥哥全给卖了,一边又不让我追究……还真是有做国母的潜质呢,不过童晋宣也不介意,他倒很想听听以前那个童晋宣到底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便点头应了一句:“好。”
“大哥说……”吕雉清了清喉咙,学着吕泽的神态度语调说道:“公子若非那般处处留情,绝对值得托付终身……可惜啊……”
处处留情?!真是看不出来,吕泽平时一本正经的,居然也这么八卦!童晋宣不禁蹙了下眉头:“可惜什么?”
吕雉看了他一眼,许是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竟然挑了挑眉梢又道:“可惜公子对谁也不上心,老实说,公子除了脾气不太好,个性桀骜专制,有点花心,又有点小气之外,其他都没都说。”
“这是释之说的吧。”
一看吕雉那神态和语调,再加上所说的内容,他用后脑勺就能猜到了。
什么叫其他都没得说!?换句话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除了长得帅,武功高,就再没别的什么好了……
吕雉边笑边点头:“晋宣真厉害,一猜便中。”
“是你模仿得太逼真了。”童晋宣无奈的摇头:“释之居然这么说我?我有那么差吗?!”
他狐疑的瞟了一眼吕雉,吕雉亦偷瞄着他,忍不住又笑了:“呵呵……二哥当时讲得一本正经,见着你之后才发现他没一句真话……”
“呵……”童晋宣终于也笑出声来:“可能我以前真是那样呢,好在我也记不起过去的事。”
“总算笑了呢。”吕雉忽然瞧着他认真的说。
“雉儿?”他很诧异。
“我知道公主之事令你很难过,但事已至此,就算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事实,晋宣若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只会令自已封固其中,你不开心,公主又如何能真正放下。”
童晋宣停下了脚步,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吕雉,是的,吕雉似乎比他这个现代人的思想更超前,而吕雉所说又的确全中他此刻的心情。
吕后?!
风吹着门外的树枝,沙沙的响着,走道中的阳光闪动着,身影也似乎有些变幻莫测!他开始在这个看似温润的女子身后预见她未来的影子!
沉默只是片刻,他释然一笑:“雉儿说得对,是我太执着。”
“雉儿只是希望晋宣可以每日都没有烦忧,如此而己。”她微笑着朝他颔首。
如此而己……多么简单却又多么复杂的四个字!
吕雉?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吕后么?
“晋宣。”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的愿望让上天知道呢?”
“让上天知道?”他疑惑的看她。
吕雉点头:“嗯,把愿望放到天上,公主的心愿是不是可以更容易实现。”
当然不会!这是迷信来着。童晋宣心中这么想着,刚才还觉得她思想够现代呢,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安抚的好方法。
尤其是对君惜。
把愿望放上天空?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吕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