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顶轿子抬着知府林天赐回到林府。
吃晚饭的时候,林天赐看了一下围在桌前的姨太太和两个儿女,吩咐一旁的丫环去叫林冰儿过来用膳。
每个人都觉得奇怪,老爷今天是怎么了,又不是过节为什么会想到叫林冰儿过来吃饭呢?这二小姐喜欢清静,身子又弱,以往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
这两天林天赐心里一直很不平静,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死去的人居然又活了过来,并且什么也不记得了,还说些很奇怪的话,真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向不信那些江湖道士的什么鬼上身和借尸还魂之说,但是现在女儿的状况又很像那么回事,她的谈吐和性情全变了,绝对不是从前的那个逆来顺从的乖女儿了。
林冰儿走到饭厅,大眼睛对着座上的人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林天赐身上。
林天赐坐在上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年若四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身藏青色便服穿在身上,冷峻而沉稳。他有着宽阔的额头,方正的脸,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唇,颌下留着一缕修剪得整齐的胡须,单是看相貌就可以断定他是个不拘言笑,严肃认真之人。
“爹爹好,二姨,三姨,四姨好。”林冰儿微笑着打招呼。她看见席上坐着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就猜到是林天赐的三个姨太太。嫣红之前也对她提过几个姨太太的样貌,她对号入座,倒没有弄错,只是她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来,还把姨娘的娘字给省略了,让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
“快坐下吧,吃饭了。”林天赐慈爱地看了她一眼,他反而喜欢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有点像他去世的原配夫人的风范。他的原配也就是林冰儿的娘,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可惜在林冰儿五岁时就一病不起,拖了半年就过世了。
林天赐本是极喜爱林冰儿娘亲的,否则也不会一直不把二姨太扶正,只不过爱得深痛也深,他没有把对亡妻的爱转移到林冰儿身上,反而为了不想伤心,平时很少理会她,加上她一向惧怕爹爹,又不善言词,自然不讨人喜爱。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林冰儿饿了两天了,顾不上礼仪,对着林天赐飞快地说了一声:“爹爹吃饭。”就伸出筷子向一碟鸡肉夹过去。
她刚想把夹上来的鸡腿送到嘴边,就听见对面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干嘛吃我的腿?”
张着嘴巴望过去,三姨太身边坐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睁着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鸡腿。
“你的腿?”她愣住了,有点弄不清状况。
“对呀!你那只是哥哥的,这只是我的。”男孩旁边的一个略小一点的女孩女乃声女乃气地说着,伸出筷子压住碟子里的另一只鸡腿,好像生怕她又抢了去。
“乖孩子,姐姐病刚好,要多吃点,你人小,就让给她吧。”三姨太斜了林冰儿一眼,低下头去对小男孩说。她这话表面好像是在劝儿子让林冰儿,骨子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正是讽刺林冰儿大病初愈还吃大鱼大肉不说,还要和小孩子抢。
林冰儿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眼前肥美的鸡腿,犹豫着要不要放回去。
这时林天赐开口了,“行了,冰儿太瘦了,是要好好补补,来,墨儿乖,鸡腿给姐姐吃,这两个翅膀给你。”
他夹了两个鸡翅放在小男孩的碗里,林冰儿看见小男孩飞快地瞄了一眼二姨太,低下头去吃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二姨太正阴着脸端起碗来。林冰儿在心里偷笑,这鸡翅大概一直都是二姨太的专利,这会儿被林老爷给分配了,她心里自然是很不爽。
林冰儿心安理得地吃起来,不再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吃相一定让他们侧目,但是她实在是饿极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