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啊!快来救火啊……”门外的小太监失了神色,在什花阁门口大声疾呼。随后,一大群宫女,太监手提水桶焦急地奔走在什花阁的庭院里。呼喊声,尖叫声,浇水声,火烧木头的声音拌在一起,杂乱无章。巨大的火舌正在兴奋地吞噬着什花阁,在什花阁周围泛起的炽热红舌将什花阁紧紧裹住。一股股刺鼻灰黑色焦烟游龙般腾起,妄想遮住皎洁的月华。而那庭院里的奇葩异草也失了容颜,被浓烟呛得欲流出泪来。“发生什么事了?”藏青色男子一把揪住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恐怕这沸沸扬扬的喧闹声让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谁人不知什花阁中的天女今晚将被皇帝宠幸,如若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岔子来,谁都不要活命了!“启禀太子殿下,是什花阁失火了!奴才这正要敢去救火呢!”小太监把水桶放在一边,慌张地跪了下来。“快,带我去什花阁!”司马绍双手别在后面,疾步走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但马上又湮没在这茫茫月色里,完全没了赏月的闲情雅致。司马绍匆忙赶到什花阁,那场面真是宏观,恐怕元宵盛会的轰动热闹也不过如此,一眼望去,人头攒动。有的是来救火的,有的是来看热闹的,有的或许是来瞧瞧那绝世美人,有的或许是来幸灾乐祸的,想必都各怀鬼胎。司马绍一来,众人为他让路。在前头,便看到了来回踱着步,满面愁容的父皇。“皇兄,你怎么也来了?”雪锦男子,用折扇轻点了下司马绍的后背,露出明媚的笑容。“皇弟不也来了么?又何须多此一问?”司马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语气那般强硬不屑,一下子把他与他的亲手足——司马裒的距离拉得好远,都要稀释了他们无法割舍的浓厚血缘。皇帝见了两位皇子,额头隆起的皱纹也被抚平了些,“两位皇儿来得正好,朕的天女还在里面呢?该如何是好?”此时的皇帝少了份威严,而多了份老态。这样的大美人还未宠幸过,要是这么死了,乃是自己一生中最不幸的事。“父皇,您别担心!天女一定会没事的!”司马绍平静地说,内心隐隐约约的不安却在蠢动。“天女是上天赐给您的,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父皇千万别太着急,伤了身子不好!”司马裒也安抚着父皇,脚步却在移向什花阁的大门。“咳,咳……”石星沙哑地咳了几下,眼皮无力地掀起,眼前竟是烟雾缭绕,刺鼻浓郁的焦味让她难以呼吸,努力地撑起自己,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身后,只觉又晕目眩,又差点踉跄摔倒,幸好身后的梳妆台给了她一个支撑点。而火舌的灼热,让她汗流浃背,她一手用衣袖捂着口鼻,另一只手用力地推着窗。岂料窗户却从外侧封住,凭她柔弱的力量岂能动弹得了它,这无疑是蚍蜉撼树?“救命啊……救命啊……”石星沙哑无力地呼喊着,可这声音却是如此低弱,恐怕都敌不过蚊子的声音。这时,大火已正身后向她一个劲地扑来,她不得不向门口逃去。没走几步,便看到躺在前面不远处珠儿,赶忙过去,拍着珠儿的脸蛋,想要把她唤醒,可是在再三呼唤后,那侍女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石星只得用自己的双臂怀从腋下反穿而过,扣住珠儿的双肩,咬着牙关,向门外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去。不巧,一根花雕圆木骤然哄塌,猛得向她砸来,原以为自己一定没命了,就闭上双眼,等着死神来临。岂料一声巨响过后,圆木砸在了她的右脚边。正要庆幸之时,一种噬骨的灼痛从右脚踝处袭来,那落在右侧的圆木上熊熊火焰灼在了自己脚上。石星强忍着眼泪,拖着受伤的脚,拉着地上的珠儿,蜗牛般地朝着门口蠕动。司马裒近看了下,为何这么热的天,门窗却都是紧闭的?莫非,是有人要毒害那个女子。又瞥了下父皇,看着心急如焚的父皇,实在于心不忍。便箭步上前,冲了过去。司马绍见此状,怎能让功劳让他抢了去。紧随其后,冲向大门。而皇帝见两个皇子冲进火海,这让他所料不及,焦虑中又多了一分愤怒。“站住……”大声急喝,可是却没能阻止那两个鲁莽的逆子。司马裒抬起右脚,奋力一蹿,那刚毅地挺立在那里结实的朱门,却承受不住那一脚,立即由外向里声势浩大地倒地牺牲。司马绍如一只狡黠的黄雀跟在后头,在司马裒蹿倒门后,一个飞身,跃入屋内。如同置身于煮开了的浆水中,似乎还能听见浆水因沸腾到极点而冒泡的声音。寥寥升起的灰色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呛得人咽喉干涩发疼。在离大门十几米处,隐约有两个人躺在那边,而大火快要烧伤她们的身。司马绍用衣袖捂起口鼻,向她们奔过去。司马绍只见那个晕倒在地的孱弱女子,双手依旧攥着侍女的肩膀。司马绍毫不费劲地把轻巧的她抱在怀里,看着染着几撇黑渍的惨白的小脸,内心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泛出止不住的怜惜。被紧抱在司马绍的石星,迷迷糊糊睁开眼,嘀咕了一句“快救珠儿!”说完便又昏迷过去。司马绍把石星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抱着独属于自己的稀世宝物一般,生怕被别人夺了去。一转身,迎面而来的却是依旧平静的司马裒。冒着寒气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侍女,冷冷地丢出一句,“那边还有一个侍女。”便箭步向大门口奔去。看着司马绍抱着天女从火海中走了出来,紧随而后的是司马裒抱着一个侍女,皇帝也快步迎了上去,扭成一团的眉目顿时舒展开来。心中一块重重的大石终于落地。皇帝快步走到司马绍面前,夺过他手中昏迷的人儿,然后又小跑着出了什花阁,不时地注意着手中昏迷的人儿,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什花阁的大火已经被水扑灭,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断壁残垣,有些湿哒哒的残木还在意犹未尽地吱吱冒着小火星,檐顶上的缕缕白烟似有不甘地袅袅冒着。而在一棵茂盛粗壮的榕树后面,一双尖锐的眸子在黑夜里紧盯着皇帝抱过女子的那一幕,愤恨地要迸出火花来。一只手抠进树干,一块枯朽的树皮被残忍地抠下,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