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是我兄长慕辰落,你,你没事吧……”慕夜斩推开慕辰落,刚刚伸手就被龙芩鸢一巴掌撇开。
是的,真正的幕夜斩会称呼她为女人而不是喂……
记忆的齿轮开始转动。
在集市上蛊毒发作,狠狠推开她又扣住她手腕的人,醒来的时候喊她:女人。芒
马背上忽而吻她调戏她的人,记忆中不似幕夜斩一般沉稳内敛。
当她要他许下承诺说不再伤人性命的时候,答应的痛快,是因为那根本不是幕夜斩,那个男人喊她:喂。
后来那个蹩脚的理由,怕真是幕夜斩想出来的,若是慕辰落的心思,便根本不会让她看出破绽。
忽然,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儿尖叫一声,顾不上拾起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夺门而出。
“哥,你非得要这样么?”
幕夜斩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声声质问,好像一只发怒的猛兽,不可遏制。
“夜,这句话该是哥问你的……你非要跟那个女人离开么?真的就为了个女人不顾哥哥了?”慕辰落声音里带了颤抖,甚至激动地用双手固住幕夜斩的肩头,强迫他回答。
幕夜斩掩去眼底的一丝痛,用力甩开肩膀上的手,徐徐转身背对身后之人。
“哥,这是我的命你是知道的,从小你就训练我不就是为了等她么,现在她出现了你却要反悔?”格
“是,哥反悔了,哥要你在身边!”慕辰落冲他的背后大喊,情绪已经控制不住,双眼因为怒气充满血色。
只是他不曾看见自己的亲弟弟此刻,脸上一抹苦涩的笑和不住抖颤的双唇。
“太晚了哥……你我都身重蛊毒,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只有按照那人的意思做才能确保你平安……所以我必须离开!”
慕辰落痴痴笑了,笑声里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像是一个被拉住的石磨,永远都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步调一个音符。
在慕辰落心中,幕夜斩离开便是死,所以他要想方设法困住他,不惜毁掉那个要他离开的女子;
而在幕夜斩心中,慕辰落身重蛊毒,虽然不是情蛊却也是致命,唯有按照那个给他们兄弟二人下蛊之人的意思,随那个女子离开,自己的哥哥才能活命,所以他必须离开,不惜跟哥哥反目成仇。
这本就是一个死结啊!
“哥……”
幕夜斩嘶哑了声音,屏住哽咽在喉头的酸涩,
“这条路走下去,就不能回头了!”
屋门外,龙芩鸢裹在被子下的身体狠狠颤抖,她纤细的手此刻正扣在门板上面,不曾发觉脆弱的指甲已经被木头折断。
她本想走开,可是赤脚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多行一步,她便多受一份钻心的疼痛,只得倚在门板上,却不想听到方才兄弟二人的对话。
原来,自己是在走进别人布下的局中么……
突然之间,龙芩鸢觉得很无力,身子缓缓下滑,她想用力站起来,可是无形中有一种力量一直将她往下拽……
有什么东西罩住自己了,龙芩鸢看不清,眼前是一个黑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最后一眼看见来人的手指上有淡淡的牙印。
一片黑暗中,是谁抱着自己奔跑,对,前面又光亮,就朝着亮光跑,快点……再快一点……
周围的景物逐渐明亮,一片银白的世界,她想看清抱住自己人的脸,却奈何这片雪白的地方太耀眼,晃得她眼睛睁不开,看不见。
只是这里好熟悉……
血……是谁的血溅满她整个脸庞,她嘴里有血腥的味道,心好痛……
“啊!”
龙芩鸢惊坐而起,看一眼周围的布置,竟然是一场梦。
指尖划过脸庞,一滴冰凉,润在她的眼角。
“做噩梦了?”
抬眸,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而已!”
他的手指上还有一圈淡紫色的咬痕,哪只手端了一杯茶递到自己嘴边。
龙芩鸢撇过头,声音不咸不淡,“我要酒!”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偷酒喝,被大哥发现罚站墙角,后来她哄得两个哥哥都陪自己喝酒,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喝过她的,两个哥哥都甘拜下风!
后来,她觉得酒这东西也没什么好的,渐渐也就不沾了。
可是今天,她特别想和,想回到那一次开怀畅饮的时候那种洒月兑的感觉——可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即使喝醉了也有人收拾残局,即使要被挨罚,也有人替她顶着。
那个时候,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可是现在呢……
呵呵,她灌进一口酒,竟然是热的!胃里头暖暖的。
现在她没有了所有依靠,却多了好多的牵挂,再也不能像往常一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骄傲的珍倾国皇太女,不再是被别人宠上天的公主,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却不可以过平凡的生活。
还好,她有席风可以帮她撑着,她还有郜茗岚可以做开心果……每次听他之乎者也的时候都很开心呢!
小岚……眼前有个影子,不是小岚,是谁?
龙芩鸢又灌进一口酒,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幕夜斩过来的时候,龙芩鸢就坐在铺满貂绒的地面上一口一口喝酒。
“你竟然这样纵容她喝酒?!”
亭子边上,是欧阳远一张淡淡的脸。“不然呢……我还能让她怎样?”
一句话,就让幕夜斩呛得再也说不出什么。
“交给你了!”
欧阳远起身,瞧了眼地上坐着的人儿,虽然她衣衫单薄,但是因为喝了烫酒,脸颊微微发红,她也不觉得冷。
“女人,你给我起来,别再喝了!”
幕夜斩从龙芩鸢手里夺过酒壶,随手放在石桌上,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是她就跟一滩烂泥一样,怎么都付不起来,还拼命伸手想要桌子上的酒壶,口中喃喃不清,
“我要酒,给我酒,我要喝酒!嘿嘿嘿……”
她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两只手在半空胡乱抓着,怎么都要跟身后的幕夜斩作对,就是不让他把自己扶起来。
龙芩鸢红了脸傻笑,终于让她给抓住酒壶,直接把壶嘴提在半空往嘴里头倒,幕夜斩一时没有注意又急着把她从地上弄起来,一时间壶嘴偏了方向,倒了她满下巴,淌在衣襟上。
可龙芩鸢浑然不在意,还继续往嘴里倒酒。
“咦?没了……呜呜,我要酒!给我给我!”她把酒壶一把推到幕夜斩面前,像个不知餍足的小孩子问他讨酒喝,又像只偷腥的猫儿一般懒洋洋。
幕夜斩瞧她衣襟全湿,扁了嘴一副不要到酒就誓不罢休的样子,终于是妥协了。
从不远处的炉子上取下一壶新的给她。
又喝到酒,龙芩鸢马上就乐开了,也不管幕夜斩,还生怕他偷自己的酒一样背过身去悄悄喝。
她背对着幕夜斩,他便看不见她眸中低落的晶莹,被她混着热热的酒一口咽进肚子里。
幕夜斩取下自己大红色的披风,小心翼翼裹在她肩头。
然后,就坐在她身后陪着她,看她脚边的空酒壶渐渐多起来。他当然不会知道龙芩鸢酒力到底如何,可连龙清枫和龙清飞都喝不过她的人,这样几壶酒又能怎样呢?
有的时候人压抑得久了,就需要一个放纵自己的理由,放纵了才能发泄,发泄了才能更理智得看清一些东西,人可以在这样的时候不想不顾,明知道喝了酒头会痛,明知道身体受不得冷,明知道大夫嘱咐她说不可以动气,可是身体里叛逆的神经总能在这样脆弱的时候占据上风。
于是,便就这样吧。
眼前的人儿因为醉酒眼神迷离,幕夜斩凝视她抖动的肩膀,动动手指,却终是没有进一步动作。
月亮悄悄隐匿在灰色的云朵之下,时而会露出一双眼睛窥探,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声音太模糊,或许是因为口中含了酒水,他又在她后面,便听不清她含糊的声音。
她说:
“幕夜斩……从你,你我便各自罢了吧!”
说完,扔下手中的酒壶,直接醉倒在身后幕夜斩的怀里,像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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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世事无常:情到浓时无怨尤二更大概九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