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习惯在静谧的午间工作,小镇的午后,闲人春困,在这没有快节奏生活的小镇,有着诗意般慵懒习性的人们大多要午休,空气在此时最是静谧清幽.
水伏案凝神,手上蹭了蓝色墨水,不去管它,和研究所多数人一样他们不能习惯拿电脑代替纸笔,多少复杂的分子计算都在白纸间细细分剖。
空气中的声音逐渐从细微转为繁密时,是人们醒了,过一阵整个小镇舒醒了,声潮便悉悉索索渐长渐浓,该停笔了。
水离开桌案去清洗手上墨迹,这时阿姨来玻璃上敲窗,说那只大骆驼又来了,去看看吧。
她笑了笑,回阿姨说马上去。
洗过手出到大门口,那大骆驼已经准备离开,它随主人走到对过四合院门前的大槐树旁时,远处有人边招手边唤着跑来,牵骆驼的人驻足,知道来人要拍照,于是栓了骆驼到那株泛绿的槐树上。
水没往近处走,只捏着臂腕立在自家门首瞅那高大温驯的兽物。
跑来的小孩气喘吁吁爬到驼峰上,笑着大牙拍张照片,牵骆驼的人交割单据,转而牵起骆驼向巷外去。
长腿小脑袋的骆驼从水身边徐徐经过,这温驯良善的兽物叫她脸上浮出笑纹累。
好奇倒不多,只是喜欢!
她的眼睛随着骆驼高大缓慢的身体向巷外去,骆驼脖子上的铃铛碰出不太清脆的叮当响,叫她忽然有点想爷爷。
骆驼在巷口消失了,她正要转身,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帘。
她没有发愣惊异,这些时她基本已把这个身影当空气了。
她折身回院,顺手掩上门。
俞羲丛并没有走过来,他走过去也没用,妻子不理会他,她那扇乌紫色大门不欢迎他,但他颇满足,自己成了一个越来越容易满足的人了萌。
他是巴巴来追太太的吗?
其实他才不会那样蹩脚,这座小镇众人皆知俞氏祖院最近正大张旗鼓的修葺扩建,他来这里跑断腿也不会被人看做是来追太太的。
这座小城不仅是妻子的故乡,也是他的祖籍地,俞氏祖院是这里一处标志性名宅,文革后父亲从政府要回了宅院的所有权,所以说,此时虽然已作为景点供人观览的俞宅,所有权仍属俞氏后裔。
俞羲丛望着妻子那乌紫色大门笑了,他满意的转身上车,上车后回望时,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一辆高大的路虎车上下来,他怎么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跟着妻子的保镖前阵子说,此人很久不出现了,这又来了。
车很快就离那巷子老远了,俞羲丛模糊看到那个男人捧着花束进了巷子,还有一人提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
回到屋里的水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立在窗前心里犯嘀咕,俞羲丛要干什么?
虽然俞氏旧居正在修葺建设;虽然城墙水塔上的电台喇叭里说他跟这边政府签署合作协议注资改造古镇老城巷,要把这座地域不大却是历史名镇的小城建设成旅游观光区。
但水觉得他的用意还是在她身上,难不成那么不堪的往事他真的想要一笔勾销,若无其事的为所欲为?而且还要把她这个或许还没有玩腻玩厌的女子继续要回去玩到撑?
是的,是这样的!她武断如此!
现在想起谁院来真真是一座牢笼,如俊佑所说,一座鸟都飞不出去的牢笼……
心一乱,就不想钻那些分子计算了,喝罢茶她换了软缎面的飘飘衣裤,拧开小桥流水的乐音,拿厚厚的蒲垫到地上打坐练瑜伽,心里什么都不愿想。
刚刚阖上眼,就有人敲门,敲开着的屋门,她颤颤张开睫毛,是车敏,已经进来了,笑的跟什么似的。
“四儿,瑜伽呐?”抱着花的车敏给花放到书桌上,去清理花瓶里原有的花束,跟自家人似的。
后面跟着的人放下大包小包退出去了,水起身斟茶。
“嫂子呢?”自打上次车敏领着女朋友冒雪来跟她道别后,水还真不能再拿之前的态度对车敏了。
“哪个嫂子?”车敏免疫力来得快,对嫂子这词儿也免疫了,没上次听着扎耳了,不过他这句话纯属谐谑!
“哪个?敢情你多了。”水一边递茶给他,一边不经意的一句,让他今年风火轮似的闹了那么段时间,两人之间总觉得熟了,过去认识六七年,即使车敏来四合院留宿,水也没跟他多言语过,除了礼貌还是礼貌,象此时的这一声淡淡的揶揄更是没有。
再一想,揶揄算什么,前些日子连骂都骂过了,真是!
这人和人就这么奇怪,或嫌弃的或惦记的,不管怎么交手,只要往一块儿凑,总要熟了的,就像她跟车敏,整个儿就是因为他的厮缠给缠熟了,以至于两人嘴上就都不如过去那么矜持了。
“四儿啊,没嫂子!”车敏喝了一口茶,坐到书桌前,怕蹭着桌上的墨水瓶他捏着墨水瓶挪了挪地方。
他继续说:“哪有什么嫂子,哥名声好,你别给哥头上按坏的!”
水又有了前些日子的别扭,隐隐觉得车敏又返回来了,怕是又来纠缠了。
她无话应对,双手握着自己的水晶杯去窗前喝了,白白的手指在晶莹水杯上翘着兰花。
车敏的眼睛在那纤细的白指头上停了几秒。
“四儿……”
“小敏哥。”水截住车敏的话,不管他将要说什么,总之她要截住,不过她口气很柔和,“小敏哥你坐一阵走吧,阿姨看着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来看看你,我又不是图谋不轨,再说还是以前那位阿姨吧,嗨!她知道我!我给她挑过水呢,记得吗,99年那会儿,这院儿挑水要在巷子口的公用自来水井上挑,我每次来都给她挑水!阿姨那些年还说我要能娶你,爷爷就放宽心了!”
这话说的水偏开了脸,心下愠了。
车敏却不打停,说他跟俊佑是怎么怎么的稀罕那公用水井,怎么怎么稀罕这地方的老城墙,他说这地方不错,但稀罕归稀罕,他最稀罕的还是四儿……
水完全确定了,他的那份心思又返回来了,并且这次是‘来者不善’。
可不是怎的,车敏进入正题了。
“四儿,我这些日子静下心来想了想,我决定了,反正也已经等了你六七年了,一万跟两万一样了,你不结婚我就再等!”
车敏放下茶盏,交叠腿,“干脆这一堆货就坏你手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