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至半夜。
有倦意袭来,我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被人抱起,睁开眼,竟是鹰隼完美的侧影。
“你的习惯就是抱着别人吗?”
“不是,”他有些促狭,“是抱你。”
我乐不可支:“我的王,什么时候也会讨好别人了?”
他再次强调:“不是别人,是你。”
踢开门,他将我放到榻上,替我盖好被子。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充满屋子,照得房里的景致既空灵又安静。转身之际,我拽住他的手。酒的后劲在小月复中慢慢腾起,微妙地变化着。
“新婚那夜,你也是这么走出去的吗?”
“那夜……你没醉?”
我摇头,“醉了,而且醉得挺厉害,一点印象也没有。真的很遗憾,那应该是一个姑娘最美丽的时刻,我却装着一肚子不合时宜。”
“但是我觉得……有趣。”
“嗯?”我坐起来,疑惑地望着他。
“让我见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你有你的个性,我有我的主张,是真正属于我们两个的婚礼。那个丝绒盖头,还有被动过的酒觞,都是我们婚礼的见证。……这个开头,我喜欢。”
他的笑,在朦胧的视野中有着迷人的虚浮,我被深深地吸引了,良久道:“鹰隼,我们可不可以补喝一次合卺酒?”
“可以。”
说完,他出去拿酒。等回来的时候,我正蒙着红色的桌布,乖乖地坐在床前。乡下地方,比较好红色,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找块红布自然更加容易。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做这副模样。
对,我醉了。想要借助酒意,梦回那个美丽的夜晚。
人生若只如初见……
鹰隼,当你掀开这块红绸,会是怎样的感想?
一片安静。
我能感觉他的手在空气中迟疑了好久,而后慢慢扯去红绸,如炬的目光倾注过来,我的脸上立时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灼痛,却十分令人陶醉。
“你,要嫁我几次?”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抿抿嘴,“就觉得好玩。”
“你还是没变。”
“哪里没变?你是说……我还跟五年前一样?”
“看把你美的。”他将酒分进两个杯子里,“是性格,没变。”
“哦,看来我还是老了。”
“不要紧,我陪你一起老。”他把杯子递给我,挽过我的手,那张刚毅的面颊在我面前不远,我能闻到隐隐的麒麟香,使得虚浮感中多出了一份真实。
没有点灯。但一切微妙的细节却在眼中分明存在着。与他七年的记忆,如同杯中佳酿,依次在舌尖、喉咙、胃里过了一遍,而案头的熏烟缱绻了、舒展了、又聚拢了……
内心有些迷乱,呼吸开始变得局促起来。他放掉酒杯,扭过我的头,万千青丝瞬间泻在肩上。原来,金钗已被他抽去。我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在榻上。
“这也我们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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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明媚。
窗内,铜镜中映出我和鹰隼一前一后的两张脸。他从案上拾起金钗,插进我右边的发髻里。
“哎!”我取下来,兀自戴在左边,“这是我的习惯。王上,你太不细心了,我的钗子和簪子都是戴在左边的。”
“本王真没有留心过。”
他讪笑,我飞了个媚眼,“恕你无罪!”
想他日理万机,当然不会为小事费神。我将垂散的长发捋至襟前,握住他的手,出门为殷姬送行。
长亭外,是一条绵延无止尽的古道。看似迷茫,却又像洞开的一条通往光明的走廊,衍生着时间和梦想的相遇。风,在来路上发出声声呼求,拽起了我们每个人的袖子。
“想好了吗,去哪儿?”
殷姬点点头,回答我:“在南方有个小镇,名叫‘凤凰’。那里四季分明、气候温和;风景钟灵毓秀。我们打算在那儿隐居。”
“这真好!……鹰隼,我们也去吧?”
他微笑着看我,“等平定中原后,我带你去。”
“那好,君无戏言。”殷姬将她和清玄十指紧扣的手举起来,挥了挥,“但愿天下早日太平,但愿我们早日相见!”
“嗯,记住这个约定,彼此珍重。”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回去的路上,只有我和鹰隼两个人的脚步声,踩在尘土上沙沙的响。离别的伤感依旧揣在心里,悄悄作祟。
这一仗要打多久?或者有多险恶……
没有人能预料。
但是他的表情,总是让人放心的。
志得意满,又从容坚定。
翌日,我们便启程分道扬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萧索的孤星城在战士们洪亮的歌声中震得瑟瑟发抖,我坐在马车里,由一队轻骑护送着驶向王城。情绪在自我安慰中保持着波澜不惊,却没想到这一次离别,竟是那么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