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步伐,转过头,“王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想世儿了,你可以去看他。这只能是本王给你的最大恩典!”
说完,决然离去。
风鼓入大殿,韩莫离仍旧跪在地上,一身翠罗飘渺无依。
“王后,快些起来吧,您还怀着孩子呢!”
南嬷嬷急忙拉她起来,她脚步晃了晃,忽然觉得月复痛难忍,叫出来:“啊、啊!我的肚子……”她抓住南嬷嬷的手臂,衣肘上的衣服被她拧成一团,“去叫太医,……去叫太医,”她虚弱地说道,“要……要保住孩子……”
“好、好,王后,老身先扶你躺下。”南嬷嬷茫然无措,扶她进屋躺下,“王后,您……这能叫旁人看见么?为什么不听老身劝呢,这孩子就不要了吧,趁着只有三月……”
“你说什么?”韩莫离的目光变得狠厉起来,“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来!”他将是王上一生的屈辱!!这样,她才能尝到报复的*!!月牙,你别想,永远别想只守着你们的地老天荒,这是你们欠我的!!
“去把太医叫来,我自有办法说服他。”韩莫离躺在床上,十分无力。
南嬷嬷也不是狠心肠的人,见到她这么固执,就把太医叫了过来。来的是那位郑太医,鹰隼曾吩咐过,由他来做王后的专职医生。在此之后,韩莫离曾命亲信调查过他,因为在后宫之中,要保护自己,光靠几个奴才是不够的,还得在太医院中收买可信之人。
郑太医在给王后请过脉后,脸色大变,谁都知道,王后深居冷宫一年,不再得大王宠幸,可这孩子……
“王后,臣有罪!”
他惶恐跪下,一脸惊慌。
“我这是什么病,你就照实说吧!”月复痛平息后,韩莫离倒显得很平静。
“微臣无能,微臣不知王后是何病。”他作揖的手在微微颤抖。
韩莫离让南嬷嬷把枕头移到身后靠住,停顿了几秒,才说:“郑大人,我们的交情不浅。你总不能以一句‘不知是何病’就敷衍我吧?”
郑太医默不作声,感到非常为难。
“南嬷嬷,去把桌上那两个红木小匣子拿过来。”
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呼吸也变得压抑。韩莫离打开一个红木小匣子,说道:“听说你兄弟在王城里开了几家药铺,生意做得挺大的,宫廷里的药材都是管你家进的吧?虽然你为人谨慎,但‘如若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从中渔利的这点心思我都登记在案。”她摊开匣子里的账本,“我想这些东西交出去,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吧。”
郑太医抬头瞄了一眼账本,身子瑟瑟一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伏低头:“请王后开恩!”
“说,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微臣没有把握,不知是否是‘喜脉’?”
“噢,我有喜了,你怎么不恭喜我啊?”
“王后这……”
韩莫离欠身:“我要这孩子生下来。”
“王后不是开玩笑吧?”
她脸色沉了沉,“如果我肚里的胎儿保不住,你们家人人都得陪葬。”
“王后饶命啊,这可是滔天大罪,王后!臣可以开一剂药,打掉这月复中胎儿,对此事我绝口不提……”
“我说过,如果这孩子死了,你们家人人都得陪葬!郑太医,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后……我会送他走的。”她抚了抚肚子,感到疲倦。
郑太医依旧不敢作答。
韩莫离打开另一个红木小匣子,“这些首饰价值不菲,等我平安生产之后,足够你一家老小下半辈子的开销了,到时候你就辞官归隐,也算带你不薄了,至少无性命之忧。”
“如何啊?”她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良久,郑太医万般无奈地叩首:“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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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芮宫。
殿内光线明亮,绝肖睡在摇篮里,鼻子和嘴巴偶尔会轻轻翕动。我守在他身边,爱怜地看着他。孩子小的时候真的很可爱,也是无害的。天知道以后的他会长成怎样的人,肩负怎样的道义和理想,但作为父母,从他诞生的这一刻起,就无限挂怀。
翠儿走过来,正要说话,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嘘,不要吵到他。”我起身,随她走出内室。“王妃,蒯侍卫来了。”
“叫他在殿中等我。”
把乳娘唤到绝肖身边,我才离开。
整了整衣服,走进大殿,蒯丹已经坐在案前,他放下茶杯,向我行礼。
“不必拘礼。”我入座,“有什么事吗?”
“只是有点闷,想找个说话的人。”言下之意,他依旧把我当朋友。
“这一年你怎么了,感觉深沉了许多,这不应该啊。”未老先衰吗?
他低头,慢慢旋转茶杯,“我觉得累了,我想离职。可能是在宫廷里待得太久了,我想出去闯闯。”
“你要辞职?”这太突然了,他现在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为什么要走呢?你觉得闷,可以出去待两年,再回来。我想大王会应许的。”
“不,你不了解。我现在就想月兑离宫廷,月兑离王室,和过去断得一干二净!找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看起来很急切,外表平静,但内心隐隐有压抑的波涛。
“你来,是为了向我告别吗?大王知道此事么?”
“我还没有告诉大王。”或许是难以开口,想找我出出主意。
“如果大王不让你走呢?”
他愣住了,如果鹰隼不让他走,他的确无法走。除非一死,不然谁敢拂逆他的旨意。
“蒯侍卫,若是你觉得在宫里压抑,或者心情不好,可以请命到军中去,你一身本事,可别浪费了。至于别的,人生之事,犹未了之,不如不了了之。”
他神色凄然,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将自己*到了绝路。“谢谢婉妃。”他犯了大错,大错特错!在宫里,他无颜面对鹰隼,也不忍见到韩莫离郁郁的样子。可他终究没向我坦白,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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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一次报复。爱和恨,都是令人疯狂的东西,何况极致的爱与恨呢?人生最难的,是将一切看淡,可我们生而为有情的人,不是无情的东西,唯此,始终是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