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
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本该光明正大出现的琴。早年,鹰隼弹《白雪词》时就透露说,乐世的音乐造诣很高。但从未见他弹过。
“世儿,这是你的琴吗,能为母亲抚一曲么?”
“宫中人常道母亲琴艺高超,儿臣不敢班门弄斧。”“我在宫里很久没遇到知音了,世儿,你不试试吗,也许我们会是知音呢?”
他迟疑了几秒,目光在琴案上徘徊,终究说:“才疏学浅,怕是会让母亲见笑。”
他不喜欢,我也不勉强。“走吧,去园子里,丞相大人和你父王许是都到了。”
阑珊院,浮香缭绕。
丞相大人和我对桌而座,旁边是她的夫人,再就是他的女儿左卿清。我将那少女从上到下审视一番,冲鹰隼微微颔首,他的眼光果然不错。不仅仅温婉娴静,模样也清丽可人。
宴会进行到半酣时,鹰隼有意无意地说道:“左小姐既是第一次入宫,就让太子陪你四处走走。”
“卿清不敢当。”她低眉,声音清灵悦耳。
“有什么不敢当的,今天没有君臣,就当是普通的聚会。”鹰隼笑道,示意我再说两句。
于是我缓缓道:“我的孩子也不多,左夫人平日若有闲暇,不妨带着卿清进宫与我说说话,本宫很喜欢热闹的。”
左夫人脸上露出喜色:“承蒙大王和娘娘抬爱,臣妇受宠若惊。敬大王和娘娘一杯。”左睿也同时举起铜爵。
“世儿,你陪卿清去园外走走吧。”我轻声吩咐,他起身,淡淡的将左卿清请出了座位。此时,阿若率两名舞姬走了上来,跳起了宫廷舞蹈。
阿若和乐世同岁,今年也该十八岁了。上次被岚捉弄了一回,我见她时倒有点愧疚。毕竟是英烈之女。鹰隼曾说会给阿若找个人家许配婚事,可一年多了,也不见动静。朝中王孙不少,没有合适的人选么?
“大王,阿若的心意当真不明吗?”
中途,鹰隼离开了一下,到后面的桃花林里他遇到了悄悄尾随而来的阿若。她拦住他。这样的大胆是她不曾有过的,眼神中的忐忑偷偷泄露了她的害怕。
“其实阿若心里已有意中人了,恳请大王不要错点鸳鸯,阿若不想嫁给别人。”
“你应该明白,你的要求本王不能答应你。”
“……”
说完,鹰隼起步离去。稍后,阿若也心有不甘的走了。
乐世和左卿清悄悄从桃树后面转出来。
本来,二人是想去园外走走的,但忽然飘来的桃花引起了左卿清的兴趣,她便央求乐世带她到园子里来看桃花,没想到因此听见了鹰隼与阿若的对话。
她有喜欢的人,是谁呢?
……“岚儿是不想你难过才这么做的。今日见你忧心忡忡的,想必是吃了父王的醋。岚儿这么做是为了你!”……
乐世愣了愣,想起那天岚在鸿音阁里说的话。不免剑眉上蹙。
“殿下,你累了么?”左卿清细致的问。
“没有。刚才父王说的话你可有听清?”
她一笑,朝林子里望了望,“大王在哪里,不是在前面饮宴么?卿清只看到满园的桃花,绵绵密密的,都被迷了眼睛。”说完,她看到那璀璨如星的眼睛直视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清雅的笑,“左相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天资聪颖。”
左卿清莫名的心跳加快,羞怯地低下头去。
黄昏。宴会散了。与左睿一家告别便去了凌鹄宫。
婢女们站在两侧正在将云灯点亮。
鹰隼刚毅的面庞在蹿动的灯影中逐渐鲜活。
他今天心情不错,与丞相一家相谈甚欢,双方都很期待这门婚事。
“世儿,今天与左小姐相处得怎样?”我旁敲侧击的问,乐世想必还不清楚这场宴会的意图。
他答得毫无防备:“左小姐性情随和,我们聊得很愉快。”
“噢?”我转过头,冲鹰隼一笑,复又问道:“都聊些什么?”
“无非是书卷琴棋,一些普通的话题。”
“咳咳……”鹰隼清清嗓子,掩袖,“左小姐这么贤惠,你们又挺投机的,世儿,你说把她许给你做妻子如何?”
乐世的神情一滞,“父王别拿儿臣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以为你还小么,都十八了。十八,我已经娶了你母后做妻子。”
甜蜜的笑容滑过我的嘴角,想那时极不情愿的嫁给他,如今孩子都十八岁了。
乐世的眼神像在躲避什么:“儿臣正与诸位内阁编著上邪新的例律,还有许多事情未能完善,谈不上婚娶之事,还请父王以后再议。”
“以后?你现在十八岁,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再过几年,你妹妹都要出嫁了!”
“儿臣恐怕不能从命。”固执写满他的脸,“儿臣不过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鸟,还未展翅飞翔,过早的婚娶只会被感情束住手脚,湮没追求才智的激情。”
“怎么,你不喜欢卿清小姐?”是否这才是原因,我问道,“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还是你俩……”
“她没有什么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乐世声音低低的说。
“既然没什么不好,那有什么好不情愿的?”鹰隼走过来,迫视着他。
我拉住鹰隼,止住他想更进一步的脚步,儿女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不想最终结果成为‘*婚’。
“儿臣言尽于此,希望父王体谅。”他躬身一拜。
我将‘暂且作罢’的信息用眼神传递给鹰隼,他想了想,开口说:“你先退下吧。”
殿里的烛光悉数点亮。
翠儿将晚上的饮品送了上来。
“鹰隼,我们的世儿不会有别的中意的女子吧?”
随口一问,被他立即否决,“他在宫里,又没见过什么小姐,从何喜欢上他人?”
“或许是殿中服侍的丫头呢?”
“以乐世的资质,他该不会看上普通的女子。”
我笑了:“后宫的水深着呢,不少姿色俏丽的人,是你没注意罢了。论德行,我想也有个别出众的。”
“如果有,他怎么不说出来?”
“怕是不好意思,”我搅了搅炖盅,“这都是孩子的心事,我改天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