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
乐世的生活仍在一成不变的继续着,偶尔我邀请他携太子妃来宫中饮宴,他也会欣然接受。只是行走坐卧间两人的疏离清晰可见。或许是他内向的性格使得他不喜于人前显露夫妻间的亲昵。我以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婚姻,日常生活中待阿若应该是相敬如宾的,却不知这场诡异的婚姻远比政治联姻来得更加偏激和荒谬。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勤学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可您明明站在窗前无所事事……”
“那是为了专心思考!”
“妾身为你炖了参汤……”
“端出去!”
……
“殿下今晚回椒兰殿吗?”
“殿下说了,今晚在书房休息。”
……
“明天是妾身的生日,能陪我一天么?”
“明天父王宣我到华政殿问政,你叫宋嬷嬷带你去放风筝吧。”
说完,扭开身子,背着她睡去。
为何记忆中总是这样毫无感情的对白。
中秋节的晚上,阿若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喝酒。柔媚的脸上是少见的忧郁。
“她怎么了?”岚注意到她,拉了拉我的袖子。
“不知道。你哥哥呢?”
“太子哥哥呀……一晚上也不见人的,刚刚只来了一小会儿,打过招呼就走了。”
“你去把他叫来,说太子妃喝醉了。”
岚迟疑了一下,“干嘛非要我去?”
“只有你才叫得动他。”岚是个有主意的人,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那好,我就替母亲走一趟。”
她像兔子一样伶俐的蹦起来,朝路边跑远。我回过头来,发现一个人喝闷酒的阿若不见了。
密林里,皎洁的月华渗透过层层枝叶,筛选下斑驳的光影描摹在女子轻柔的软缎裙上。将裙摆处的珍珠流苏映照得流光溢彩。阿若一步三摇地朝鹰隼走去,他刚刚喝了不少酒,正站在此处醒酒呢。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感怀心底的忧伤,苦涩的诗不自觉逸出唇瓣。
鹰隼回过头,语意清淡地说:“今天是中秋佳节,不该吟这么悲伤的诗。”
“中秋节,人月两团圆,千里共婵娟。若是两个人离得远远的人,见到这番景象,不会触景伤情么?那周遭的欢愉一定映衬得他们更孤寂。”
鹰隼眉目平和,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或许是背井离乡,想念故土了。”
她抬袖在眼角轻拭了一下。其实是想获得婚后的温馨,却觉得遥不可及。
人类天性中有一种不可被消除的冲动,那就是对被温暖和被重视的渴求。因为温暖可以滋养内心朴实的力量,让你更勇敢坚定的迎接未来;重视则填补了心灵的空洞,有意无意的告诫你处在众人的瞩目和期望之中,不是孤独的个体。
只是但凡努力追求后仍一无所获,心底的打击将是前所未有的寂寥。何况她是那样自诩手段高明的女子。
“大王,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很难?”
鹰隼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异,她竟然有此一问。初见时在凌鹄宫朗朗的吟咏声中起舞,充满自信,‘倾国倾城’的她也会有这样的困惑?
他不答反问:“乐世对你好吗?”
“太子他功课缠身,我们很少有交心的时候。倒真很羡慕大王和婉妃。”
“我和月牙早年也吵吵闹闹,隔阂不少。相处总是需要时间的。”
她颔首,转身,迎上一阵风,头被吹得一阵晕眩,月复内升腾的酒意搅得她迷迷糊糊,踉跄了一步,没站稳,摔下去,鹰隼本能的伸手一扶。无奈阿若烂醉的身子瘫软无力,重重的摔在地上,连累鹰隼被她压在身下。
“大王,你醉了。”酒的后劲上来,阿若柔媚地一笑,食指滑过鹰隼的唇角。
他把住她向他压近的身子,“是你醉了。快起来,本王叫人送你回宫。”
“我不回去。我要回鸿音阁。大王,今晚我是你的人。”
“荒谬!”鹰隼斥道,推开她勉强坐起来,却发现乐世怔怔的站在他们面前,神情中掩藏着不可思议。
“太子妃喝醉了,你快送她回东宫吧。”鹰隼窘迫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是。”
乐世俯身,将阿若拽起来。
“不,我才不要回去,你对我冷冷冰冰的。我要跟大王回鸿音阁!”
“别闹了,咱们回去。”
乐世拽着阿若就往林外走,这一刻他的情绪仍然被理智控制着。
真正的情绪失控是在第二天,他送新编著的《上邪例律》到凌鹄宫去,和鹰隼说起了婚后生活,不免起了冲突。
“既然是你选择的对象,就应该负起婚姻的责任,怎么能让新婚妻子终日以泪洗面?”
“父王不要忘了古人的教训,未被占据的时间和空间才具有最高价值,同样,心灵拥有最开阔的空间也是最重要的,如此才会有思想的自由。”
“你以为爱情会占据你的自由吗?你父王不是照样在儿女情长中打下了江山!”
“可儿臣听说您当初为了江山,也伤透了母亲的心,由此可见,并没有一举两得的好事。”
“放肆!本王只想提醒你,别忘了当初立妃的诚意。”
“那么请问父王的诚意在哪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鹰隼一滞,他今天神色异常,语调也咄咄逼人。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