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与我对望一眼,皱起眉:“张昭家的儿子怎么这等没用?”
“是岚儿太放肆了。”我绷着脸。
王城令伏低头,询问道:“敢问大王,要如何处置?”想必此事不平,明日御史大夫张昭便会上书呈表,以儆效尤。
“还用问吗?”鹰隼正色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先下去吧,等公主回来,本王会还张昭一个公道。”
“是。”王城令起身,提着鞋飞快退了出去。
这件事也足够让他为难的,一边是当朝公主,一边是御史大夫。
我面有愠色:“岚也太荒唐了,一个女子,竟与人在街前动手。还是在飘香苑那种烟花之地。”
鹰隼笑道:“这丫头向来不顾体面,干出这样的事我倒不奇怪。”
“大王这次切不可姑息她。”
“你说的对,本王心里自有打算。”
“父王!母后!”
说曹操,曹操到。岚雀跃的声音如风刮了进来。随后便见她可爱的小脸探出门框,手里挥动着一张青铜面具。
“你过来!你今天都干了什么?”鹰隼略带薄怒的声音令气氛骤然肃穆。
岚愣了愣,提步走了进来:“父王一见面就这么恐吓儿臣,儿臣的胆子可是很小的。”
她意识到我和鹰隼的脸色都不大对,心中生出几分惶恐。
“你的胆子还叫小?”鹰隼冷哼一声,“恐怕给你个炮竹,你连王宫都给炸了!”
岚迷迷茫茫地看了看我,转向鹰隼说:“儿臣的性格明明是活泼可爱,不是调皮捣蛋好不好?”
“你还有脸说呢,”我嗔怪道,“今晚是怎么回事儿?你动手伤了人?”
“啊!”她捂住嘴惊呼,“母后这么快就知道了?”
“看来真有此事,”我抽抽嘴角,“刚王城令来报,御史公子伤得不轻呢!”
鹰隼挑眉:“打架而已,何必下如此重手?”
“打架就是要出手狠一点,不然打架干嘛?”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鹰隼厉声道:“跪下。”
“儿臣有一事启奏。”岚依然站立着,“今天是儿臣的生日,父王是否可以送儿臣一张‘免过金牌’?”她眨眨眼睛,眼睛里尽是调皮的笑意。
鹰隼的表情冷冷的,“可以。不过留着下次用吧。”
岚的眉毛拧成一团,怏怏跪下。“父王要如何处置儿臣?若不是那个张公子出言轻薄,女儿断不会折断他的手指头,怪只能怪他自己色胆包天,罪有应得!”
“不知悔改!”我喝问道,“你忘了在乾元殿多年所学么?何为女德?”
她抬起头,一脸倔强:“儿臣出手教训一个流氓,怎知儿臣不懂女德?莫非它仅仅限于‘贤良淑德’的软弱,让女子忍气吞声?万物既有阴阳之分,太阳主昼,月亮主夜,昼夜交替阴阳相调,那么天下就不光只是男人的天下,‘勇猛’也不仅是男人的专属。儿臣以为,我恰恰是把圣贤书上干涩晦暗的教诲付诸了行动,捍卫了自己并对恶人小惩大诫,这就是女德。”
她说的话竟让我一时无言。鹰隼不动声色地道:“你以为光凭‘以恶制恶’的手段就可以除暴安良吗?若是人人都像你,略有不平就拔刀相向,天下岂不早就大乱了?”
“反正我打也打了,父王你要罚就罚吧。”岚想想还是告饶的好。
“罚你禁足,面壁思过。”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鹰隼轻叩桌案,“去御史府道歉。”
岚咬咬牙:“我去道歉了,是否可以免除禁足?”
“若你诚心悔过,为父定会酌情考虑。”
“那好,儿臣明日就去御史府登门道歉。”她可不想因此失去出门的机会。
我补充道:“这几天你就待在芙芮宫里,跟我住。”作为母亲,她那点鬼心思我还是看得出的,怕是惦记着洛平川,想跟他一道玩。
岚撇撇嘴,跪拜:“儿臣先行告退。”
我又在凌鹄宫里待了一会儿,注视着鹰隼灯下瘦削的身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岚这样的性子还真是令人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还能吃亏不成?”鹰隼笑了笑,胡子很英俊。
“倒不是怕她吃亏,只是怕她一意孤行,日后酿成过错。”
“唯今之计,还是找个人替她收收心的好。”鹰隼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岚也大了,快到及笄之年了。”
我心下一咯噔,好像自己的心爱之物即将遗失,“大王的意思是……要为她引配人家?”
“本王正有此意。”
“我想这事倒不急。大王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么?”
鹰隼颔首,想了想:“人选倒不少,朝中英才毕集,但要找个能招架住她的,还得再审审。其实本王觉得洛平川不错。”
“小温侯……他的确早该成家了。不过我以为此人抱负远大,没有心思成家立室,而岚,对政治毫无兴趣。”
“那再说吧。”
我施礼准备告退,鹰隼扶住我,“不留在殿中休息?”
我低眉,披散的发滑过耳际,遮断他炙热的眼神,“今天是岚的生日,我得回芙芮宫,陪她。”
“也好。听小周子说,她是和洛平川出门去了,应当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你趁机探探她的口风。”
我惊异地抬起头,“她是和小温侯出的门?”
“怎么你不知道?”
“她没跟我说过。”我拂开鹰隼的手,“大王早些休息,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