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阿若正在窗前抚琴,耳边青丝垂散,十分优雅迷人。而椒兰殿外的风光也依稀动人:古树、长亭,夕阳、落叶,只是徜徉在此间的琴声有着朦胧的伤感。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①”
琴到末处,她停住手,暗暗望着院中的景色,神情恍惚。
朱颜短,再美丽的花儿,也敌不过岁月荏苒。落败之后,还会有谁怜惜么?
她瘪瘪嘴角,右手抚上小月复。兴许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会多注意自己一点儿。她站起身,正准备拉上窗户,忽然见乐世抱着一个姑娘急冲冲奔进院落,其后跟着七八个宫人。还有两个是太医院的大夫,以及一个拎着医药箱的医佐。那医佐的目光正落到窗前阿若的身影上,陡然停住步子,出神地打量她。
“快走吧,愣着干嘛?”旁边的宫人捅捅他的手肘。
“别推我。”他扭转头轻声嗔怪一句,再回头,那窗前的人儿早不见了踪影。他又痴痴望了一阵,方才一笑,随太子的队伍匆匆转进大殿。
“太子,这是……”阿若已经迎了上来。
“紫上她受伤了。”乐世边答,边往里殿走。
“她怎么又回来了……”阿若神情不悦地顿住步子,于他背后大声说道:“即使受伤了,你也不应该这样抱着她!”乐世恍若不闻,几个箭步消失在过道上。
“难道你对旁人都是这么关心吗?”阿若颓唐的低语,眼底涌现出一丝委屈的情绪。待她微微转动目光时,只觉身旁有道目光正在注视自己。是那个医佐。
“你盯着我干嘛?”她带着无名怨气喝斥道。
“您,您……真好看。”
得到夸赞,阿若的怨气稍稍有些平息,她放缓了口吻,问:“你是谁,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回太子妃,我是太医院新晋的医佐蒙沉。”
阿若点头,朝里殿慢慢走去。
床榻上,紫上昏迷不醒。
一番细细诊治后,乐世询问:“她的情况严重吗?”
太医抚着胡须,斟酌道:“失血过多,比较麻烦。恐怕要调养很长时间。”
乐世的眉峰蹙起来:“如此,她只能留在宫里。”
“太子你要留下她?”阿若快步走到乐世跟前,“这个宫女不是犯了错吗?一个有罪的奴婢,死了也是活该!”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母后说她罪不至死,何况人命关天!”
“她值得你对她这么好嘛,不仅宣太医诊治,还,还亲自抱她过来。”
“事急从权。”他四个字将她的话驳回去。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绝肖风一样地刮了进来。谭公公跟在身边,惶恐地说:“太子,晋王急着见你,奴才……”
“我不是要见你!”不等谭公公说完,绝肖先声夺人,“我是来找紫上的。”他将手中的银簪举起来,“我赶到宫门口,只看到了这个。听说,人是你带走的。”
“她受伤了。”乐世微微侧开身,让他能看到榻上的紫上。
绝肖脸上的神情被担心取代,他走过去,俯低身,连声唤:“紫上,紫上……她怎样了?”
“已经月兑离危险,不过失血过多,需要休养一阵。”
“她怎么会受伤了?”绝肖问,眼中犀利的神色咄咄*人。
“她……”
“我问你,她是怎么受伤的?”见乐世语塞,他又问了一遍,神情也变得冷漠、阴沉。
乐世奇怪地看着他,这个家伙今天是怎么了,就连说话也横冲直撞的。“她是自己弄伤的。”
“为什么?”
“因为……她要留下来。”说完,乐世突然感觉到,这或许是紫上的心机。
“既然大哥不是心甘情愿地留下她,那么臣弟斗胆带她走了。”绝肖弯下腰,强横地将紫上抱起来。
太医急忙道:“晋王殿下,这人……”见绝肖盛气凌人,太医的声音逐渐变小,“她的伤势才刚刚稳定……”
“我知道,我不会伤到她的。”他小心地抱着她,从乐世身边擦过。
“二弟请留步。”
“大哥还有何指教?”
“人,你不能带走。”
“你说什么?”绝肖抱着紫上完全转过身来,迎上乐世的视线。他雍容的气度同样强势,“我说人你必须留下。这件事是母亲交由我负责的,那么我会负责到底。紫姬是罪婢,伤势好了就得离宫。岂能让二弟私自带走?”
绝肖瞧着他邪气地笑了笑,“不要仗着有母亲为你撑腰,要知道我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我自己会跟她解释。”
他嚣张的气焰让一旁的阿若有些看不下去,“晋王殿下,太子虽不是你母后所生,但却是你的大哥,和你拥有同一个父王。你如此说话,在东宫抢人,是否对兄长不敬?甚至,可以说是……”她咬重尾音,“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等做了大王再说吧!”绝肖冷抽一声,干脆地走了。
“太子,他……”阿若愤恨地一甩衣袖,“你这个弟弟太目中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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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出自晏几道《思远人》。这个词人,性格孤傲,晚年家境中落。词风哀感缠绵,清壮顿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