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伞被我执着,半斜在肩上,阴影遮住了我的容颜,只能看到半截高高梳起的宫妆发髻。衣裙上墨绿色的菊花,随着我晃动的裙裾慢慢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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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里的路,我不熟悉,于是选择了一条僻静的、直来直去的大道,漫无目的地闲逛。安静的屋檐下,有个邋遢的汉子瞻前顾后地扭动着脖子,在他旁边,蹲着个衣衫破败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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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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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走过,小女孩一头扎向我,抓住我的衣服,脆脆地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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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明状况,不过要是真有这么个孩子,我在世上也就不是孤单一人了。我轻笑,斜过伞遮住她瘦弱的小身体,“小妹妹,我不是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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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她抓着我衣服的手更紧了,晶亮的大眼睛中隐隐浮现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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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找不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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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摇头,此时,站在屋檐下避雨的男子殷勤道:“姑娘要不要,她是我的货物。这丫头可机灵了,买回去做个使唤丫头也不错。价钱嘛……咱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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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物?我眉角轻扬,“她是你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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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您甭管,就说要不要吧。”男子搔搔脑袋,冰冷的神情让我读出了他泯灭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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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货物,她是个人。你凭什么买卖她的自由?”我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挑衅而执拗,又恢复了一个公主坚毅跋扈的秉性,话说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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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我是老子,她是小子!”粗鄙的人给出了一个粗鄙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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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厌恶地蹙眉,拉起小女孩的手,“走,以后就跟着我,总比被这些人毁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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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姑娘,还没给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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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冒雨拦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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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带太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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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五个指头,“五十两纹银,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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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是多少呢,不过是一顿饭的钱。可是……人的性命竟是如此廉价?我数了张银票给他,拉着小女孩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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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简洁不失高贵的马车华丽丽地从前边驶来,我只顾着低头同小女孩说话,没有看路,十分失策的被溅了一身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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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真够滑稽。”我牵起裙边,欣赏着车辇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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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姑娘。”车夫停住马车,礼貌地同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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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擎稳伞,退到一旁,“也怪我自己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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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友好地一笑,里面的公子撩起车帘,看到了我匆匆离去的侧影,清澈、飘逸,婉约大方,正是多年前与他奔跑于月下的异国公主。他笃定地笑了笑,将帘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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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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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殷姬不免询问小女孩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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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在街上买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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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问道:“告诉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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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用手摇晃着我的裙裾,“娘,我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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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殷姬讶然望向我,那眼神分明是在诉说“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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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个大胆的女孩。很多次,我都想狂笑出声,因为她常常会有扭转常规、破坏平衡的犀利发言,但更惊讶的,是她的来历。不过现在,我并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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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刚认了她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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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就一错到底,算是我们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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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明眸皓齿,面庞皎洁,于是取名为“阿皎”。看她的样子,大概才六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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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喜欢你的名字吗?”我屈膝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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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她给了我一个熊抱,差点令我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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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姬笑道:“看你们还真像母女。来,阿皎,也让夫人抱抱!”她此时有些羡慕,说到底,为人父母是件极其喜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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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阿皎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死死地抱住我,享受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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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殷姬的面子挂不住了,我说道:“阿皎,这位殷夫人也很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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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微微皱眉:“她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我才不要跟这样的老女人拥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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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可以想象,殷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连忙打圆场,“那个,童言无忌。”又训斥阿皎,“怎么可以这么不懂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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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瘪瘪嘴,“娘居然吼我,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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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殷姬嘴角抽搐,讪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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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的晚上,我和阿皎泡在大浴池里洗澡,她澄澈的眼睛中流淌着暖意,早已超出一个贫寒孩子酸涩的范畴,这令我奇怪,她曾经也许家境殷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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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是你的家吗?”阿皎像鱼一样灵巧地凑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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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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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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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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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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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脑子里闪过鹰隼的影子,但我不会让他来占这个便宜,“你没有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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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娘没有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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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丫头,懂得还挺多。我捏着她粉嘟嘟的脸颊,警告道:“这是娘的私事,以后不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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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促狭说:“娘好凶哦,肯定是被爹爹扫地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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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笑了声,这丫头敢情是个小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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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梳好头,我带阿皎去园子里吹风,西厢那边传来殷姬与男子争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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