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谁?”他微微地一挑眉,神色中有些不明就里的迟钝。
“夏浮生。”
我咬着字,说。
鹰隼,不知你听到这个名字后会不会后悔?
“如大王所愿,他已经死了!”
帐幔飘拂的声音在殿中轻轻响着,此时灯火辉煌的格局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极度压抑。我保持着尽可能的镇静,森然注视着他。
鹰隼蹙眉:“死了?”
我的声音无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段过去很久的事。
“就在他同我说完富国的政策以后,他就死了。仆役送去的酒菜中有毒,他哪里会知道呢?这真是一种安乐的死法,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突然暴毙,甚至没有思考的余地交待遗言。这是他为上邪社稷提交的第一条政策,也是最后一条。……大王你觉得,夏先生是个庸才吗?”
我目光灼灼,然而对面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依旧无波无澜。对峙着,良久,鹰隼倏然起身。
“你在指责我?”
“是,我不该指责你,但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无法坐视一条生命的逝去,也不能理解为了捍卫权力而扼杀良才的初衷,甚至我气恼,他言而无信!
“也许在你心中,本王确实是个残暴的君王。不过,本王可以告诉你,在流血的仕途中,不可能光凭善良就可以匡扶正义。夏浮生……”
我打断他的话:“他错在何处?只因不忠于你,就要遭到如此非难?”
他止住气息,将原本的话吞回去,涵义复杂地看着我。他好像不想同我狡辩。帐幔被吹动的影子在他脸上晃了晃。迷离而阴暗。
望着他,我悬起的心找不到落的地方,眼中的怒意不自觉的烧起来。“大王做事果然干脆,涉及政务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先生若没有留下‘富国策’,生平所学不是要令人抱憾?”
“你怀着孩子,不宜如此激动。”他沉声,试图稳住我的情绪,这更加泄露出他的心虚。
“逝者已矣,大王自然不会有所怜惜。月牙与先生相识一场,讲几句公道话也不成?”
再也无可压抑的,他转过身去,选择背对我,也背对着我质问的神色。
无言以对?我凄冷地抽动一下唇角。
忽然,鹰隼语气冷硬地说:“是我一心的想他死又怎样?他固执己见,藐视君威,仗着自己是丘陵君不识时务。我堂堂上邪天子真不能办他么?”
我甚至可以猜测他现在脸上冷厉的表情,心沉到谷底。天威难测,果真如此!满腔怨怒随即奔涌而出:“你能,你当然能!你是上邪的大王,君临天下!是非对错,全凭你高兴了。不光如此,你还可以出尔反尔!”一丝委屈掠过心头,往后退了几步,我愤然转身。动荡的烛火中,两人背对着背。
??缓缓地,鹰隼握紧了拳头,暗暗用力,却无可奈何。
“你走!”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迈动步子,我朝门口走去。不出几步,身后传来声音——“难道说携手走过再多,也抵不过你心里的一点猜疑?”
我顿住。一行眼泪滚出眼眶。
鹰隼,我不知,我真不知。君无常情,我只能安之若泰。你又岂会像普通人喜怒形于色呢?
我想相信你,了解你,但你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我永远也猜不到你下一步会怎样走。就连你答应我的事,都可能因为你是君王而改变,我还能相信什么?也许你是对的,你有你的想法,可是此刻,我有的只是心寒。
没有回答他,我提步,欲扬长而去。月复中却感到一阵抽痛。可能是悲伤的心情惹那个孩子不高兴了。
我极力稳住脚跟,但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上身弯起。鹰隼似乎觉察到身后的异样,我也能感觉到,他转过了身子,并且目光正盯着我的背影。我该怎么办?我抚住月复部,一只手扶在腰际。半晌,难以支撑的,想要蹲下来。后腰却被人迅速托住。
“你放开!”我倔强的说。突然感觉好了一点。
他让我靠进他怀里,对门外大喊道:“小周子,传太医!”
“不需要!”我依然很固执。你欺骗了我,就想这样收买我吗?我挣扎着,几乎要发疯了。
他强硬地拽住我:“你怀着身孕别乱动,小心出了什么事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我这才安静下来,咬着唇,不说话。
鹰隼霸道而温柔地抱起我的身子,稳定了情绪道:“你最近太爱动肝火,这样不好,很伤身体。”
我抬起目光,他并没有看我,但却明显地向我示弱了。“不用你关心。”我道,仍在气他杀死了夏浮生。
“只是随便说说。”他淡淡而言,将我放到床桌上,让我坐好。我动了动,打算站起来,因为小月复的疼痛已经平息了。鹰隼弯,按住我的肩膀,不准我乱动。
他的眼神抵对上我的眼神。深邃、锐利,含情的,让我不敢看,害怕会沉迷其中。他抬手戳了一滴我脸上的泪,抿入唇中。
“好咸啊。”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
“月牙,其实本王未下旨赐死过夏浮生。他的死与我无关。”他说着,眼睛里充满真诚。方才的怒意已经烟消云散。
我怔住,茫然不知所措。不是他?那么宫里还有谁能要先生的性命?即使心中还有疑虑,但只要他亲口这样说,我便能信他。
“刚才为何不解释?”
他苦笑道:“本王想要解释,可你怒气冲冲的,给我机会么?何况他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这样来质问我。”说到最后一句,他冷淡了语气,装出懊恼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