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鹄宫,宫灯初上。昏黄的灯光被布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感觉不到空旷,但在大殿里坐着的,只有鹰隼和怀王两人。
??他们两人的表情大同小异,都是一样的安闲,中间却有漫漫流年。
??鹰隼回忆起往昔:“那时先王让你做我的师傅,不用你教我诗词书画,却道,好好教本王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王爷你看,本王到底学得如何?”
??怀王语气温柔:“王上如我意料中的出众。那时沁芳殿还叫储习宫,外面的青石地旁还没有种榕树呢。臣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年幼的王上,看到你深邃的眼睛,就知道你不同一般。”他说着,从怀中捧出剑鞘,“这是王上所赐之物,今,臣将此物归还王上。”
??他的眼中有些许伤感。
??鹰隼片刻怔愣,“老王爷,让你还朝,是否太为难了?本王拘禁你,是为了证实你我的清白,等事情过去后,本王会还你爵位。”
??“臣何德何能,担王上如此厚爱。”
??鹰隼把住他的手腕,“你曾助我一臂之力,在最孤独的时候,是你守护在本王身边。这些,本王都记得。”
??怀王的手激动得快要颤抖,“臣也想永远守在王上身边,只是王上已非昨日之王上。您可以没有老臣。”
??鹰隼的手缓缓松开,怀王将剑鞘搁在案上,忽然落泪,怅然无声。
??在烛光中,鹰隼分明看到这滴眼泪,心莫名地被揪住,“老王爷,入秋了,小心惊风受凉。”
??“谢王上关心。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不打扰王上休息了。”
??鹰隼点头:“本王会尽快解决此事,也请王爷转告青羽,叫他稍安勿躁。”
??怀王起身,深施一礼。躬身定了几秒,显得十分郑重。
??“老王爷,今生,你我又是什么缘分?”在他走时,鹰隼出声问。
??怀王望着虚无飘渺的云灯灯火,说:“终如云烟,似路人。”他恍惚地转身,朝殿门口走去,慢慢隐没在鹰隼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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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见过张昭后,我与他一起乘车出宫,去怀王府见怀王。手中握着的那一道圣谕,让我的心比夜色还要冰冷。
??“娘娘。”刚从宫里回来,又见我来,怀王有些吃惊。但很快的,他恢复了平静。“请进屋坐吧。”
??怀王将我引到书房,屋内的灯被他亲自点上。张昭将门掩好,便守在门边。
??“深夜到访,娘娘想必有什么要事吧。”
??“王爷快人快语,月牙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话罢,我躬身向怀王施了一礼,他连忙将我拖住,“娘娘这是……”
??“王爷,月牙要对不起你了。”我语气异常沉重,“六军在前线不发,便给了宁王喘息的机会。行军打仗素来瞬息万变,大王迫于将士的压力,恐怕会延误战机,再者,他欲取六军将领的首级,制服他们的异心。月牙以为,士兵若与将军们沆瀣一气,可能会迅速倒戈,到时候岂不有更大的杀戮,死伤数以万计?”
??怀王的眉心微微上蹙,“王后,你的来意我明白。”
??我紧紧手里的黄绢。
??“其实,我已决定,以死平息众人疑虑。从此,王上也不会再落人口舌。就说,是我怀王谋反,被大王下旨赐死了。他们便会信服,我与大王不会是父子关系。此外,也无需担心日后鹰氏江山被青姓取而代之。”怀王语速平静,将我的来意一语道破。
??我低头望着手中假传的圣谕,“我知道,大王绝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月牙,斗胆代劳。”
??“王后甘冒这么大风险,也是为王上考虑。”张昭面色庄重地走过来,叹息般的说。
??怀王拍拍他的肩膀,“与你共事之初,斗了几年,没想到如今你来送我。谢谢了。”
??“王爷的气度,张某佩服。”
??怀王惨然一笑,“这都是我的错。”他从我手里拿过黄绢,“我会对外宣称,这是真的圣谕。明早,王后便可派人来收我的尸体。”
??“王爷。”我忽然不忍心,心下动了动,问:“大王,他是你的孩子吗?”我很想亲口听他说一遍,如果他真是鹰隼的亲生父亲,我恐怕此生此世都良心不安。
??怀王转身,将黄绢按在书桌上,“有些事何须知道得那么清楚。王后只要明白,我今日赴死乃是心甘情愿,而大王,不论他是谁的骨肉,他都是上邪的王,你的夫君。”
??我顿了顿,欲言又止。怀王已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王后既是私自出宫,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又拜了一拜,“王爷的恩情,月牙没齿不忘。至于王府的人,月牙此生定会尽心护其周全。”
??“有王后这句话,我已心安了。”怀王淡淡而言,送我和张昭出府。等他再回到书房里时,只见怀王夫人在案头哭泣。眼泪一滴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直落到那摊开的黄绢上。
??“以后这个家,要靠你支撑了。幸好羽儿也懂事了。”怀王抚慰着妻子的肩膀。
??“大王真要赐死你吗?”
??怀王默然。
??“可你是他的父亲,你怎么不说呢?”
??怀王惊愕地看着她,她道:“虽然羽儿不相信沉霜的话,但我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心里一直有个女人。只是我没想到,会是先王的甄妃。你这么自诩聪明的人,自是不会为一个莫须有的名头去死。你欣然接受,必是为了保全当今大王。”怀王夫人说着,更是泪落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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