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士兵们对我的称呼,这显得更为亲切。我担心他们会顾及身份,与我携作束手束脚,所以放弃了一切与身份相关的东西。对我来说,珍贵的不是地位,而是让我钟爱的东西。比如爱情。——一份永远不会被亲情所淡化和取代的爱情。
??“夫人,这些柴火要放在哪里?”一个士兵问道。
??“就摆在我脚下吧。你帮忙给炉灶内添些柴火!”
??他答应着弯,蹲在我身边给炉灶里添柴,突然说道:“您的鞋子……好像破了个洞?”
??我*着锅铲答道:“没关系。一会儿补补就好了。”
??“可是鞋底都磨成那样了……”他看到我的鞋面简直要贴到地上去了,“您没带别的鞋子吗?”
??我尴尬地皱了皱眉。
??以前在宫里,起居服饰都由翠儿打理,只是这次出门,我没让她给我置备东西,她收拾的包裹太大了,我自己挑了几样带上,把换洗的鞋子给落下了。
??这事,鹰隼在路上也问起过,我谎称带了备用的鞋。因为自己是志愿上前线的,总不能占用士兵们的物资吧。等天气暖和了,我可以叫碧涯为我编双草鞋,也就没在意了,凑合着穿。
??小士兵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奔了出去,等了片刻,他抱着一双布鞋跑了进来。
??“给!”他将布鞋递给我,不好意思地笑道,“算不上好东西,但比你脚上的那双好。”
??“这是你的鞋子吧,我不能要。”
??“没事。这是我娘给我做的,军队里还发了一双,没穿呢。”
??“你收着吧。你娘做的,肯定比军队里的暖和。我的鞋子要是不能穿了,自然会找王去要的。”我拍拍他的肩,“谢谢你,好意我心领了。”
??他傻傻地说:“要是王不给你,回头我给你。”忽然又发现似乎话说得不妥,低下头,红了脸。
??
??天色黑下来。
??我把鹰隼的饭菜送进营房,他还在提笔书写着什么。
??我搁下托盘:“快吃饭吧,以后都要按时吃,不然肠胃该受不了了。”
??他淡淡说道:“本王有那么娇贵吗?”眼睛始终不离开手中的笔墨。
??“是谁以前老躺在榻上起不来床啊?现在身体好了,就猖狂了?”我挪揄道。
??他放下笔,挽起袖子,将托盘端到正前,“好,我听你的,吃饭。你呢,吃过了没有?”
??“今天和伙房的士兵一起吃的。”
??他笑着放下筷子,从桌旁的竹篓里拿出一双布鞋,递到我面前:“把这个换上。”
??“干嘛给我这个,我的鞋子不好吗?”
??“还逞能呢!鞋子破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换,还说自己带的有。刚才本王在你的包袱里翻找过了,哪里有?分明在欺骗本王!”
??“你怎么能随便翻我的东西。”
??“那你也不该欺骗本王。”他又将鞋子往前送了送,“快换上吧。”
??“月牙不能。”
??“为何?”他惊异地一挑眉毛。
??“这是你给士兵的物资。我来之前,在心底发誓,不给军队添负担,也不给你找麻烦。”
??他蹙眉,很是认真地道:“这是我的鞋子,你可以穿。你若不是穿,才是给我找麻烦!快换上!”
??我犹豫着没有接。他的手一直硬挺在空气里。
??僵持了一会儿,他将鞋子抛了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换来他的大笑:“哈哈!”
??这个鹰隼,真是会欺负人……
??换上新鞋子,我高兴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人为什么总在稀缺的情况下才会懂得珍惜呢?我从未知道,一双鞋子也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乐趣!
??吃完饭的鹰隼,已经恢复严肃的面孔。他说道:“别再晃来晃去了,本王要思考平胡的方案。”
??我答应一声,蹑手蹑脚地退向旁边的椅子。忽然,鞋子掉了,啪嗒一响。他转过头来:“这鞋子好像有点儿大了。”
??“嗯……我明天想个办法弄一弄就好了。”我捡起鞋子穿好,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坐下。不再吵他。
??“要不你先睡吧。”
??“不,我等你。”
??他又把头转了回去。
??等他再次转过头时,我早就趴在椅沿上睡着了。
??他扬起一个无奈的笑,走过来:“还说等我……累了,就早些睡嘛!”他俯身,将我抱起来。走到床边的时候,我右脚的鞋子又掉了下来。
??“还真是大很多……”他拾起来,看了看。
??
??第二天,当我醒来,鹰隼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很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构造的,精神奕奕,连续几天不睡都可以照常工作,更何况晚睡早起。而我,昨夜撑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洗漱。在穿鞋的那刻,发现鞋子有些不对劲。
??我拿到手里仔细看,原来鞋后帮用针线缝过几道。穿上后,大小合适,不会再掉了。
??这时鹰隼走进来,将湿毛巾搭在架子上,迎着我诧异的眼神走上前,道:“睡得好吗?”
??“一夜无梦,睡得可香了!”
??他蹲下,用手按按我的鞋尖,仰头问:“挤脚吗?”那温柔的神色几乎令我恍惚了。
??我愣愣的摇摇头,“不要告诉我是你缝的。”
??“我看到你荷包里有针线,就为你缝了。比着你的脚缝的,应该很合适。”
??“把你的手给我。”我抓过鹰隼的手,细细端详,果然有许多红点。
??想想他一个大男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却在灯下为我缝鞋子,拿他一辈子都没拿过的绣花针,那情景令我想想,都觉得心疼。这是不是就是倾尽心力地去爱一个人呢?
??“做得不容易吧?”我问,看看他手指上那些红点,又看看他。
??他轻轻地点点头,又不屑地一笑,摇了摇头。
??“‘一根针没有四两重,根根骨头都牵动’,这是我学女红时,箫春娘跟我说的。王,这么待我,会不会太傻了?”
??他抽走手,慢慢站起身,“我能为你做的真的很少。”
??我也站起身,摇了摇脖子上戴的白玉佩,“谁说的,你给了我许多!”
??他低眉笑了笑,又抬起眼问道:“现在知道战场苛刻了吧,非要跟着我来!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都傻了这么多年了。”我答道,也浮出清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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