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不弃都心事重重,心里有些不好的感应。晚上,跋列派人将他请到大堂,说抓住了奸细。他心弦一紧,随小令去见跋列。
??离那大堂愈走愈近,不弃的手掌心渗出了汗。走廊一侧站着值班的胡兵,整个气氛都静静的,怪怪的,令人心慌,像藏着说不出的诡谲。
??他走进大堂,看到的是跋列的背影,很少见他如此严肃正经的站立着。
??“听说你抓到了奸细,是谁啊?”不弃问道,用满不在乎的口吻。
??“现在你对胡军的事都漠不关心了吗?”讥诮而冰冷的声音。跋列慢慢转过身来,眼角轻挑,盯着不弃,再不动声色。
??不弃一如往常,大胆的与他对视:“你是王,你要怎样用兵,是我能过问的么?”
??“不弃兄弟呀,本大王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谁知道你身边有没有敌人的眼线呢?”
??“你是在怀疑我的人?”
??他笑了笑,阴冷诡异,“把人押进来!”
??一声令下,两个胡兵押着五花大绑的阿虎进入大堂,不弃转身,对上阿虎的视线,阿虎强装不屑,别开目光。
??不弃眼中的波澜微微动了动,又迅速恢复平静,故作惊讶与气愤,问跋列:“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奸细!”跋列指着阿虎,说道,“昨夜有个黑衣蒙面人救走了月牙,我怀疑就是咱们府中的奸细所为。他右肩被呼贺的手下刺伤了,本大王已经找人验过了。跟他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此时,又有一个胡兵走过来,强行给阿虎系上蒙面的黑布。
??跋列道:“你们几个过来认认,是不是这个人?”
??四个带伤的胡兵走上前,将阿虎围在中央,努力辨认着,良久道:“回禀大王,就是他,错不了!”
??“本大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跋列怒目瞪着阿虎,似在宣判他的死罪!
??不弃的心如堕冰窖,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竟然一点儿办法也想不出来。
??“不弃啊,他跟着你也有五年多了,你就一点儿察觉也没有吗?”跋列的话像是在试探什么。
??不弃盯着阿虎,两人的目光熟悉而陌生,然而眼光中那复杂的含义,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
??不弃几个大步走过去,抬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他下手之狠,令阿虎嘴角顷刻见了血。“你这个叛徒!”他咒骂道,“没想到你会是上邪的走狗,枉我对你深信不疑!”他说这话时,其实自己的心也在滴血啊。
??阿虎仰天长啸:“凭你冠冕堂皇的情意就想收买我对邪王的忠心吗?简直痴心妄想!你,乌洛兰不弃,还有你,乌洛兰跋列,两个比狼更加心狠手辣的人,根本不配做什么将领!想学吾王统一江山?下下辈子吧!”
??“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跋列不屑地一笑,他抽出自己的佩刀,递给不弃。“他是你的手下,该怎么做,你很清楚!”
??不弃低眉看着那弯寒冷的佩刀,伸手将它握进掌心。他竟这样顺水推舟的成了他兄弟命运的裁决人。
??阿虎未免他下不了手,用言语相激:“要杀就杀吧,我上邪的好儿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昔有神允军浴血沙场,今有我阿虎杀身成仁!哈哈哈……来吧!总有一天你们的企图会化为乌有,我等你们滚回老窝的那天,我等着你乌洛兰跋列,下到地府与我……陪、陪葬!!”
??他的语调变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不弃的刀,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近距离的,阿虎对视着不弃,嘴角轻微扯动了一下,唯有他能看到。
??那是笑吧。好像在说:谢谢你送我一程,不用叫那些肮脏的胡人,脏了我这满腔热血。
??这一刀,很痛快。
??谢谢……
??只是你对公主的情意……
??我无法……
??替你……
??转达给她了……
??不弃的眼眸始终冷冷的,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他狠狠地抽出刀。
??阿虎的身子向下滑了一截。他准备强撑着站稳,挣扎了一下,忽然失去了意识。
??旁边的胡兵在他鼻前试探了一下,道:“大王,这个家伙已经死了。”
??跋列点点头,显得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一刀把他杀了?我以为对于这样的背叛者,你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才对!”
??不弃将佩刀递回跋列手里,“刚才太气愤了,所以……没料到,那一刀会刺死他。”
??“你似乎精神不好?”
??不弃冷冷的笑道,带着一丝疲倦:“你最好的兄弟背叛你,你的精神好得起来吗?”说罢,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跋列吩咐道:“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拿去喂狼!头颅破开,为左贤王做一个酒具。”
??不弃的步子僵硬了一秒,终是朝前,跨出了门槛。
??
??月亮,皎洁的明月……
??你能洗去我心头的杀孽吗?
??空荡荡的庭院里,不弃坐在角落处,神情落寞,沮丧,迷离。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心痛欲裂。
??那些压抑的岁月,那些不能自已的年华,在他身边,亲密无间,可以不用相互伪装的,唯有阿虎。
??他想到离开上邪的那天,他们在一起歌唱:
??家乡何方,人莫思量。
??雨雪霏霏,手足在旁。
??悠悠前路,虽阻且长。
??患难不离,生死两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