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允殿前,文武百官已经分列站好,还有那些气焰飞扬的藩王们,得到我的允许,进了王城。在气势庞大的注目礼下,我拖曳着裙身上凤舞九天的图腾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点。
礼乐声响彻云霄,山呼声震耳欲聋!可我站着,那么高,四海八荒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尖锐的晨风穿透我,我臃肿的礼服顷刻间薄如蝉翼,令我有了一种要飞起来的空泛之感。
这时,绝肖高高的帝王冠开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无比威仪、霸气万端地走了上来,转身站在我身前。视线所及,群臣拜倒在他脚下,他唇角骄傲无比的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大典开始!”丞相朗声道,就要宣读称帝的文献。
底下的群臣拢袖作揖。
“时……”
“等一等!”
丞相刚念完第一个字,一个清亮的声音突地在人群中炸响,是追随在乐世身边的官员李纪。
庄严的气氛被打断了,众人齐齐向他看去。
“太子殿下,你根本没有资格坐这个王位!”李纪语出惊人,朝臣中随之萌生出唏嘘之声。
“本太子受命于父王,我若没有资格,试问谁还有这个资格入主神允殿?”绝肖的语气冷厉,没有一分错乱,就连冠冕上的珠玉都很安静。
“你有今时今日,也无非靠你的阴谋与手段,哪里算得上是正大光明、受命于先王?现在,我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
“好大胆子!李纪,你是想以下犯上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太子的刀口硬,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我从速拿下!”
张放统领的禁卫军立刻冲了过去,但洛平川和太尉东方达管辖的人马也赶到了,将诸位藩王和李纪保护了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明显的分成两派。
“洛平川!”绝肖咬着字说,“你有没有听清本太子的命令?还不快将你身后的逆贼就地正法!”
洛平川置若罔闻,依旧持剑对着张放。此时,男装打扮混进大典的岚走上前,站到了洛平川身边。绝肖顷刻明白,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洛平川已经被他们收服了。
“太子殿下,你昔日绑架东宫,胁迫先王的事情已昭然若揭,现在,即使不知道的人,也都该听到了!”乐世扬声,气度较以往犀利了几分。“这个人,忤逆谋权,根本不配做上邪的大王!”他字字铿锵,矛头直指绝肖。眼中的神采,也更像他父亲了。
隔着遥遥距离,绝肖冷目上扬,对视着他:“婉月王携众藩王带三十万兵马大举来京,分明是有意想弑弟篡位!大家看得分明,你才是那不孝之徒!”
“若非你将我掣肘,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太子殿下,你以为单凭手段就可以瞒天过海吗?你的种种恶行,早已由御史大夫罗大人查明属实,那些因变法而被杀害的官员,也都是你于幕后策划杀害的!”乐世转向罗永兴,“把人犯都带上来吧!”
两个穿着侍卫衣服的浪子余孽被推到前头,李纪将他们的帽子除去,我认出来,是公布在案的鸢尾及抓我去胡营的倪弘。
罗永兴道:“太子殿下可认得他们?”
“他们是浪子余孽,已经公布在案,我自然认得!”
“除此之外呢?”
“毫无瓜葛!”绝肖答得果断决绝,这也是实情。
“不过他们的君座领头人聂深寒,就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了。这些,在座的大臣们都可以作证!而这两人亦可证实,你府上的贵宾就是他们的君座!”
“区区一个奸细,就想逼本太子俯首?笑话!张放,还不给我把他们统统拿下!”
“张放!”岚出声,走到他面前,“罗大人和李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二哥哥已经为权欲熏心了,你还要帮着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势必会为他出生入死。”
“好,那你连我一起杀了,还有洛平川,他也是你的朋友。”
“洛平川有洛平川的选择,我张放有我张放的选择!岚公主,你不必多说了!”
岚往前挺进了一步,身体距离那剑锋只有一拳之隔,“我只想找回那个从前不论是干好事还是干坏事,都出于单纯的张放。到了今日,你应该知道,你父亲的死,和二哥哥也月兑不了干系。”
张放的眼中有了一丝迟疑。绝肖见这局面,当机立断,命令道:“丞相左睿,调遣神策军前来剿灭贼寇!”
广场上又雷动起来,片刻后,乐世党羽和藩王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朝廷每位大员也都被侍卫胁迫着,一场厮杀即将开始,局面骤然变得紧张而混乱。
或许接下来,猩红的血将点亮这里的颜色,人情将在欲-望的剑下鲜血淋漓。当各国纷争落幕,上邪自家的孩子为了王位自相残杀不是比四分五裂的危机还来的残酷、悲壮?
我忽然抬起手,亮出虎符:“上邪君王的虎符在此,王城内外三军都要听本宫号令!”
我凤目圆睁,扫视着这密密麻麻的人海。在这个铁色宫城里边,权势像瘟疫一样感染着这些攒动的人头,在道德和利益的双重压迫下,许多同样有才情和热情的人兵戎相见、以权谋私,人民却因为他们的贪婪而饱受煎熬……
“本宫奉先王遗命,执掌虎符,三军听命,不得妄动!若有不法者,九族连坐!”纷乱的局面被压制下来,所有的人都观望着我等待我的命令。
我走上前,来到绝肖身边,转身看着他。他那双隐藏在珠帘下的眼睛依然很镇定,邪佞。
对峙中气氛一分分地绷紧,谁也不敢断定我会站在哪边。只知道,只要我站在哪边,哪边就是今天的赢家,是这万民新的主宰。
“肖儿,”我一改威严的口气,语调温和,“局面已经变得不再迷人,你还要这么走下去么?”
“母亲,在这个时候,我不想成为恐惧的奴隶。想的,是做命运的主人。”他回答我,神情也很温和。
“好。”不知怎的,我眼底渐渐聚集了泪水,我悄悄吸了口气,将它们堵回去。“肖儿,你今天……很英俊,也很神气。”
我最后一笑,侧过脸对着台下的人群:“禁卫军,神策军听令!”我用了很大的力气说道,“太子绝肖目无宗亲,绑架东宫、胁迫先王罪名落实!朝堂上,他祸乱社稷,损害民生,败坏先王之名,枉当太子之位,如今妄图称帝,实乃国家之危!来人,将他冠冕除去,押送大理寺等候本宫发落!”
“母后!”绝肖初是惊诧,而后眼中腾起愤恨的光,“你就是这样站在儿臣这边的?”
我义正言辞地道:“自上邪统一以来,先王就有规定,立嗣之事当以嫡长子为先,以免王室纷争!今婉月王无错在先,太子有罪在后,这个王位理应由长子婉月王乐世继承!”
“简直荒谬!”他攥紧右手,“父王已经同意让我来接管江山,母后何必横生枝节?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要帮他看着这个江山,守住这个朝堂!我不希望他刚刚离世宫廷就再度暴发流血事件,宗亲之间的厮杀大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