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上,韩文漫步目的的行走,步伐很慢,很慢,慢到身边儿推烤红薯的小炉子的老女乃女乃,都远远地超过他了,这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他也很喜欢在这一刻,平静一下自己的内心。
在他的手上,有一块玉牌,玉牌并不十分大,正面却刻着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还刻着部梵经,从头到尾,竟然有一千多个字。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罗刹牌”了,它是一块儿千年的古玉,据说几乎已能比得上秦王不惜以燕云十八城去换的和氏璧。
这块玉牌不但本身已价值连城,还是西方魔教之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
“我百年之后,将‘罗刹牌’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的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万段,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永堕鬼狱,万劫不复。”
西方玉罗刹当然也是个极精明厉害的人,生怕自己死后,门下的弟子为了争夺名位,互相残杀,毁了他一手创立的基业。所以他在开山立宗时,就已亲手订下了这条“天魔玉律”。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将罗刹牌传给了他的儿子。只可惜玉天宝也正像那些豪富之家中,被宠坏的子弟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而且现在,西方玉罗刹已死了,就是在他的儿子入关时,忽然暴毙的……
为了追悼玉罗刹。也为了朝拜新任教主,西方魔教教中的护法长老和执事弟子们,已决定在明年正月初七“人日”那一天。将教中所有重要的弟子,聚会于昆仑山的“大光明境”。
不管是谁,只要能在那一天,带着“罗刹牌”赶到那里去,他就是魔教的新教主,从此以后,世间上绝没有任何人敢对那个人无礼。
西方魔教的势力不但已根深蒂固。而且遍布天下,无论谁能继任教主,都立刻可以成为江湖中最有权势的人。有了权势,名利自然也跟着来了。这种诱惑无论对谁来说都几乎是不可抗拒的。
只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假的!玉天宝是假的,玉罗刹之死也是假的。甚至连韩文手里这块儿顺手捡来的玉牌也是假的!
是的!他的确是随手捡来的。他甚至知道这是方玉飞的阴谋,但他还是拿在手中了,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真的,所有人对玉罗刹之死都深信不疑……
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罗刹牌”,韩文一边在思量着一个问题,西方玉罗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丑是美?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可是每个人都相信,近年来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人。无疑就是他!他不但身世神秘,还创立了一个极神秘、极可怕的教派──西方魔教!
这样的人无疑是个绝世枭雄般的存在啊!
韩文之所以走得很慢。是因为他身后已经有几波人跟上来了,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他手中的“罗刹牌”是真的!
即便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即便他的大名已经是威镇寰宇,但还有无数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扑来,因为这块“罗刹牌”的诱惑太大了!
得到他,就能得到无数的东西,无数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很多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不择手段!只不过,在韩文眼中,这些人也不过是他用来磨练武艺的磨刀石而已!
韩文曾经盯过别人的梢,也被别人盯过梢,只不过同时居然有三拨人跟他的梢,这倒还是他平生第一次。
三拨人并不是三个人,第一波只有一个,是个女孩儿,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儿;
像是春天的阳光,阳光下的泉水,又温柔、又妩媚、又撩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你的魂魄勾过去。她只有一个人,算是第一拨!
第二拨人就有五个,有高有矮,有老有少,骑着高头大马,佩着快剑长刀,一个个横眉怒跟,好像并不怕韩文知道。
韩文只有装作不知道。事实上,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去在意,正如已经飞上了天空的雄鹰,他的眼中有的只是猎物与更高的白云!
第三拨人是三个戴着方巾,穿着儒服的老学究,坐着大车,跟着书僮,还带着茶具酒壶,好像是特地出来游山玩水的。
韩文却知道他们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无论他们打扮成什么样子,他都认得出。
因为他们虽然能改变自己的穿着打扮,却没法子改变脸上那种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表情。这三个老学究,当然就是今日的西方魔教护法长老,昔日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的“岁寒三友”。
这三个老怪物从前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存在,如同“天松云鹤,商山二老”那样,他们在江湖上的威名不小,但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为他们已经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了!
韩文看了看日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客栈,折身进了去,这是天福客栈,这里的风鸡的滋味很不错,他也点了不少菜肴,除了风鸡外,还有一碟腊肉、一碟炒蛋、一碟用上好酱油泡成的咸黄瓜,就这样慢慢地吃了起来。
天福客栈的舒适比起京城那些老字号甚至还要好,鹅绒的被子,舒适且温暖,尤其是春天刚刚过去,夏天尚未来到的季节,北国的清风还是有些冰寒的;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一直躺在床榻上假寐的韩文睁开了眼睛,嘴角上挂着讥讽似的笑容——来了,总算来了。来的是哪一拨?准备干什么?都有些等不及了啊!
慵懒的躺在床上。韩文动也未动,非但没有动,连问都没有问。就大声道:“进来!”
门一推就开,进来的却是店小二!店小二虽然说是来冲茶加水的,看起来却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一面往茶壶里冲水,一面搭讪着道:“好冷的天气,简直就像是腊月没过去一样!”
韩文搭眼儿看着他,早就算准了这小子必定还有下文。
店小二果然又接着道:“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人睡觉实在睡不着!”
拉皮条的?不过,自己好像真的很久都没有尝到肉味儿了,韩文笑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找个女人来陪我睡觉?”
店小二也笑了:“客官难道就不想找个女人暖暖被窝?”
韩文道:“女人我当然想要的。只不过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女人。”
店小二眯着眼笑道:“别的女人我不敢说,可是这个女人,我保证客官一定满意,因为……”
韩文道:“因为什么?”
店小二又笑了笑。笑得很暖昧、很神秘。压住了声音道:“这个女人不是本地货色,本来也不是干这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还不准备接别的客!不过,她想请客官移步过去!”
韩文眉毛一挑:“难道还是她要你来找我的?”
店小二居然在点头,韩文的眼睛亮了一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春水般温柔的女人。虽然明知道这个女人接近自己另有目的,但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啊!
他没有猜错。店小二带来的果然是她。
“这位是丁姑娘。丁香姨,这位是韩公子,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笑着,蹑着脚尖溜了出去,还掩上了门。
丁香姨就站在灯下,垂着头,用一双柔白纤秀的手,弄着自己的衣角。她不开口,韩文也不开口。他决心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在他面前弄什么花样──他很快就看见了。
灯光朦胧,美人在灯下。她没有开口,但韩文忽然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拉她的衣带。衣带松开了,衣襟也松开了,那玉雪般的胸膛和嫣红的两点,就忽然出现在韩文面前。
韩文舌忝了下嘴角,眼睛中是幽蓝的绿光,他实在想不到她的衣服只用一根带子系着,更想不到她衣服下面连一根带子都没有。这种衣服实在比婴儿的尿布还容易月兑下来。
于是刚才那风姿绰约,羞人答答的淑女,现在忽然变得像是个初生的婴儿一样,除了自己的皮肤外,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韩文忽然很有兴致的问道:“你做别的事是不是也这么干脆?”
丁香姨摇摇头,道:“我捉迷藏的时候就喜欢兜圈子。”,她微笑着,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视着他,“但你却不是找我来捉迷藏的!而且你讨厌兜圈子!”
“不错!我讨厌兜圈子!简单粗暴才好啊!”,韩文眯着眼睛说道。
丁香姨嫣然道:“我也不是来陪你捉迷藏的!”
韩文点了点头,道:“我看得出!”
丁香姨柔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要的是什么,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像捉迷藏一样兜圈子?”
她笑得更妩媚、更迷人,只不过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却绝不是她的微笑,而是一些男人不该去看,却偏偏要去看的地方,韩文是男人,如假包换的男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已加快,呼吸急促,连嘴里都在发干。
丁香姨显然已看出他身上这些变化,和另外一些更要命的变化:“我看得出你已是个大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也不喜欢捉迷藏!所以……”
她慢慢的走过去,忽然钻进了她的被窝,就像是一条鱼滑进水里那么轻巧、灵敏、自然。
可是她的身子却不像鱼。无论江里、河里、海里,都绝不会有一条鱼像她的身子这么光滑、柔软、温暖。
韩文从不是能够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的男人,所以,他已经准备接受诱惑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蹙着眉头。他的手已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忽然间,“噗、噗、噗”三声响,三枚金梭、三柄飞刀、三枝袖箭。同时从窗外飞入,往他们身上打了过来,来势又急又快。
丁香姨脸色变了,正准备大叫。她还没有叫出来,这九件来势快如闪电的暗器,竟然又凭空落下:每件暗器都断成了两截。
丁香姨刚张开嘴,已怔住。突听“砰”的一声,一个人手挥钢刀,破门而入。
这人劲装急服。不但神情凶猛,动作也极剽悍,显见是外家高手。谁知他刚冲进来,突然又凌空倒翻了出去。就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脖子。
接着,又是“砰”的一响,窗户震开,一个人挥动着双刀,狂吼着从窗外飞入,又狂吼着从对面一扇窗户飞了出去,“叭哒”一声,重重的摔在窗外石板地上。
丁香姨眼睛都直了。实在看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个人冲了进来。笔直冲到床头,手里一柄鬼头刀高高扬起,瞪着韩文,厉声道:“交出‘罗刹牌’……”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手里的刀也没有砍下来,他自己反而倒了下去,四肢收缩,脸已发黑,又像是突然中了邪,在地上一弹一跳,忽然滚出门外。
满屋子刀剑暗器飞来飞去,好几个魁梧大汉跳进跳出,韩文好像没看见,径直的走向的床榻,甚至连门都没去关,因为——一阵风吹过,被撞开的门忽又自动关上,被震开的窗户也掩起。
丁香姨吃惊的看着韩文,韩文却笑了,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呵呵!有意思!小白羊!你准备好了吗?”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阴森森的笑着,虽然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阴险,几乎已变得和西方魔教中那些人同样阴险。
丁香姨也笑了,眨着眼笑道:“既然有鬼神保护你,我也不怕了,我们还是……”
她的手在被窝里伸了出来──韩文就好像忽然触了电一样,装作很吃惊样子的看着她:“经过了刚才的事,你还有兴趣?”
丁香姨媚笑着,用动作代替了回答。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在这么黑暗的屋子里,无论什么事都会发生的。谁知道这屋子里将要发生什么事?
韩文不是圣人,她,更加不是!
一晚上过得不错,韩文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但很快,他又把这个女人卷着被子扔出了房门,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但他却告诉了丁香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告诉方玉飞!这些小手段难登大雅之堂,还有一天,他若不准时出现在城外,我就宰了他!祸水东引?嫁祸于人?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另外……你这只破鞋啊!”
他很少对与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女人恶语相向,哪怕是青楼女支院的姐姐们也是一样,但是今天,他不吐不快!
红日满窗,天气好得很。天气好的时候,他心情总是会特别愉快,可是他一推开窗子,就看见了——五件很不愉快的事。他看见了五口棺材。
十个人,抬着五口崭新的棺材,穿过了外面的院子,抬出了大门。棺材里躺着的,当然一定就是那五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后面跟踪他的人。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盯他的梢?为什么想要他的命?韩文完全不知道,他也不在乎知道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五个人,一定是死在对面屋檐下那三个“老学究”手里的。
他很高兴,也很有兴致,眯着眼睛与对方对视,对面的三个“老学究”正在冷冷的看着他,两个在喝茶,一个在喝酒,三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一种比针还尖锐的杀意!
杀意很浓,但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因为韩文并不是一般人!他是天下第一剑客,哪怕是他们三个也不敢轻易出手!
而他们三个之所以出手打发了那些人,无非是不想“罗刹牌”落入别人手中而已,他们还在等待时机。
韩文的笑意更盛了,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比划了一个——中指!
“岁寒三友”当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韩文那种莫名的讥讽与轻视他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其中一个已经忍不住要站起来了。却被另外两个拦住。
隔着这么长的一段儿距离,就像是上演了一出哑剧,最终以韩文的冷哼结束,而这个冷哼的意思也很明显,无非就是暗讽“岁寒三友”没种!不敢应战
韩文偷偷的去看了一眼花满楼,他没什么事情发生,紧接着。他又开始在这个城里逛,并且身后的人,也逐渐的增加了。毕竟很多人还是很害怕他的名声不敢出手的!
他吸引来的都是贪心的家伙,而且,这些人已经足够强了,至少不是“岁寒三友”挥挥手就能打发掉的。类似于挥挥手就能打发掉的。他们早已经打发掉了,从某种方面儿来说,他们还是韩文的好帮手呢!
这次,韩文的身后跟回来七个人,不!应该说六个半人!因为有一个人只能说是一半儿,就像是木一半,木一半是只有一半,而这个人是缺了半边。那缺了半边是什么意思?
缺了半边的意思,就是这个人的左眼已瞎了。左耳已不见了,左手已变成个铁钩子,左腿也变成木头的,很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他没有缺的那半边!
他右边的眼睛、鼻子、嘴,都是歪斜的,而且已扭曲变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缩了水的布女圭女圭,又被人撕下了左边一半!
他年纪并不大,个子也很小,一张脸本来一定是圆圆的女圭女圭脸,可是现在……”
这个人,偶然间韩文也听人提起过,他本来叫做“阴阳童子”,遇见司空摘星后,才改了名!改成了——阴童子!
他本来叫“阴阳童子”,是因为他本来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可是司空摘星却将他男人那一半毁了,所以他就只能叫阴童子!
司空摘星一向很少杀人!而且还觉得他女人那一半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所以饶过他一马。
很难想象司空摘星也有这种霸气侧漏的时候。
天福客栈的院落有四重,阴童子他们,好像是住在第四重院子里,把整个跨院都包了下来。隐约间韩文刚才好像还听见那边,有女子的调笑歌唱声,现在却已听不见。
他对这个被司空摘星搞得很惨的家伙还算好奇,因此,他从后面的偏门绕过去,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院子里虽然还亮着灯,却连一点呼吸咳嗽声都听不见。他们的人难道也不在?
韩文脚尖一垫,就窜上了短墙,灯光照着窗户,窗上看不见人影。院子里仿佛还留着女人脂粉和酒肉的香气,就在片刻前,这院子里还有过欢会,有些人无论在干什么的时候,都少不了酒和女人。
可是现在他们的人呢?一阵风吹过来,韩文忽然皱了皱眉,风中除了酒肉和脂粉的香气外,好像还有种很特别的气味。──一种通常只有在屠宰场才能嗅到的气味。
他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正在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闯进去,因为他总是部怎么喜欢管闲事儿的,却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呼。
呼声尖锐刺耳,听来几乎不像是人的声音。假如你一定要说这呼声是人发出的,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个残废的怪物。
韩文眼睛转了转,足下一点,他掠过屋脊,身形如轻烟,呼声是从后面传来的,后面的两间屋子,灯光比前面黯淡,两扇窗户和一扇门却都是虚掩着的。
血腥气更浓了。
韩文飞身掠过去,在门外骤然停下,用袖子里的剑轻轻推开了门,门里立刻有人狞笑道:“果然来了,我就知道箱子一送去,你就会来的……看来你还做不到冷血无情啊!”
韩文不久前收到了一个箱子,里边有几根白女敕女敕的手指,加上他对这个只有半边的人有些好奇,所以他才会来这里;
韩文没有进去。他并非不敢进去,而是不忍进去。屋子里的情况,远比屠宰场还可怕,更令人作呕。
三个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女。白羊般斜挂在床边,苍白苗条的身子,还在流着血。沿着柔软的双腿滴在地上。
一个缺了半边的人,正恶魔般箕踞在床头,手里提着把解腕尖刀,刀尖也在滴着血。“进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夜枭:“我叫你进来,你就得赶快进来,否则我就先把这三个臭丫头大卸八块。”
韩文蹙了蹙眉头。但还是迈步进来了;
阴童子狞笑道:“这三个臭女人虽然跟你没有关系,可惜你却偏偏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绝不忍看着她们死在你面前的!看来。江湖传言也有真的时候,你不仅不杀女人与小孩儿,还不忍心她们被杀啊!”
这恶毒的怪物确实抓住了韩文的弱点,大概这算是吧?他的心已在往下沉。他的确不忍。
他的心远不如他自己想像中那么硬。就算明知这三个女孩子迟早总难免一死,他也还是不忍眼看着她们死在自己面前。
“我若不进来,你尚且还可以有一线生机……可惜了!我要你死!”,韩文本来就阴沉无比的脸上,突然间爆发了蓬勃的怒气,袖子当中,一抹光寒闪出,直刺阴童子。
阴童子凌空翻身。左手的铁钩往梁上一挂,整个人忽然陀螺般旋转起来。一条假腿夹带着凌厉的风声,赫然也是精铁铸造的。这种怪异奇诡的招式一使出来,无论谁也休想能迫近他的身。
韩文也不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旋转不停,突然间,铁钩一松,他的人竟借着这旋转之力急箭般射出了窗户。他不求制人,只求月兑身,显然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韩文敌手。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韩文,他的人飞出,韩文的手忽然抬起,手中的剑光芒一闪,只听“叮”的一声响,他的人已重重摔在窗外,铁脚着地,火星四溅。
“砰砰!”,铁手、铁脚全都被斩成了两段,韩文慢慢的走了过去,把三个已经受尽折磨的女孩儿救了下来,她们都是普通人……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忍心。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的可恶,多么的冷血,多么的牲口,但他内心当中始终是有自己的做人底线的,这一丝底线也是在提醒他,他还是一个人,这也是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
阴童子在窗外凄厉的惨嚎,像是在召集同伴,可惜,他的那六个同伴,早已经死了!“岁寒三友”已经出手杀了他们,他们决不允许有人觊觎“罗刹牌”!
韩文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刀锋一般冰冷,看着地上的死人,冷笑着说道:“司空摘星当真是个混蛋!他应该杀了你的!像你这种祸害早就应该死,连半边儿都不应该给你留下!”
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地上却有三条人影,被窗里的灯光拖得长长的。
“岁寒三友。”,韩文转过身来,问道:“另外的六个已经不是活口?”
老人冷冷道:“是的!”
另外六个人,想必一定是在四面黑暗中埋伏着,等着韩文自投罗网,却想不到无声无息的就在黑暗中送了命,这六个人无疑都是高手,要杀他们也许不难,要无声无息的同时杀了他们六人,就绝不是件容易事了。
“岁寒三友”武功之高,出手之狠毒准确,实在已骇人听闻。这老人手里居然还带着个酒杯,杯中居然还有酒,除了岁寒三友中的孤松先生外,只用一只手就能杀人于刹那间的,天下还有几人?
韩文冷冷的一挥手,地上惨嚎的阴童子再也喊不出声来,他的舌头被斩了下来:“世界清净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手来试探一下我的武功呢?这对于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孤松先生浅浅的啜了口酒,冷笑道:“就凭他们这些小杂鱼?算了吧!与其让他们变着花样的死在你手中,让你用来震慑我们,不如我们先杀了他们,清静一下!更何况……有比他更合适来试探你的人!”
“哦?”;
韩文偏着脑袋,突然间几声风响,他的脸色变了变!逐渐的变成铁青!有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儿耍小把戏!阴童子死了,那三个刚刚被他救下的少女也死了!
钉在阴童子咽喉上的暗器。是一根打造得极精巧的三冰透骨钉,那些少女们也同样是死在这种钉下的,就在这片刻间。他们的脸已发黑,身子已开始收缩,钉上显然还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韩文知道这些暗器绝不是“岁寒三友”用的,一个人若是已有了百步飞花,摘叶伤人的内力,随随便便用几块碎石头,也能凭空击断别人的弩箭飞刀。就绝不会再用这种歹毒的暗器。
孤松先生冷冷的打量着他,道:“我久闻你是后起一辈的高手中,最精明厉害的人物。但是我却一点也看不出。”
韩文忽然笑了,道:“论及辈分,我不一定比你们差,所以。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了!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心里有数。你们三个若是有兴趣儿跟我打上一场,那就动手,如果没兴趣儿,我也不逼你们,因为我还有正事儿要办!”
“你杀了诸神之子!这笔账迟早会算的!”,孤竹先生冷冷的说道,很快,他们三个人全都离开了
夜。夏夜。
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挂着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
银钩不住的在寒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愿意被钩上这个银钩?
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光辉煌的银钩赌坊,月兑下了白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以往,这都是一个令他感觉到高兴的时间段儿,只可惜,今天来了个煞星。
房间内。
蓝胡子正在欣赏自己的手。他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长而秀气。这是双很好看的手,也无疑是双很灵敏的手。他的手就摆在桌上;
就连韩文也不能不承认这双手的确很好看、很干净。但是却又有谁知道,这双看来干干净净的手,已做过多少脏事?杀过多少人?月兑过多少女孩子的衣服?
“你很擅长表演!可惜了!”,韩文幽幽的叹了口气。
蓝胡子心中一禀,牵强的笑了,道:“可惜什么?”
韩文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方玉飞在明天午时在城外等我吗?”
蓝胡子笑了笑,道:“不知!不过我却知道我这个小舅子给不少人戴过绿帽子,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
韩文冷笑了两声,道:“方玉飞没有姐姐!不过,却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啧啧!想必你不知道吧?至于我为什么点名道姓的找他,不是因为他给我戴了绿帽子,他还没那个本事,是因为——他才是‘飞天玉虎’!”
蓝胡子不动声色,他既然成为了方玉飞的傀儡,自然也是极为擅长表演的:“哦?‘飞天玉虎’?‘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是……”
“我不喜欢这种文字语言,也不喜欢兜圈子,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耍小手段!”,韩文突然伸出手,以掌作爪,蓝胡子身后的方玉香直接被他用内力吸了过来,卡住了脖子,点住了穴道。
在这个女人手里,是三枚透骨钉,带有剧毒的透骨钉,韩文抿了抿嘴,他已经确定了,然后……他将这些带有剧毒的透骨钉打入了这个女人的身体。
蓝胡子的身体已经颤抖了,但还强自镇定:“你不是号称不杀女人与小孩儿吗?”
“江湖传言你也信!白痴!”,韩文不屑的说道,他的确是不忍心杀女人,但不是不会!尤其是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不会动手?
蓝胡子错愕,但很快,方玉飞来了,他松了口气,这就是作为傀儡的悲哀啊!
方玉飞背负双手,比起平常时候表现的温柔阳光,更像是一个冷峻刻薄的君王,他冷冷的盯着韩文,道:“就什么一定要与我为难呢?”
韩文眯着眼睛说道:“不是我要与你为难,而是你要与我为难啊!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真正的‘罗刹牌’其实就在你的手里,这个局,你应该给陆小凤做,而不是我!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哦?有什么差别?”,方玉飞同样眯着眼睛问道。
韩文道:“唯一的差别!他是个喜欢管闲事儿的人!而我,最讨厌管闲事儿!并且,尤其讨厌被人利用!很不巧,这两点你都占了!你认为我还能放过你吗?”
方玉飞微微仰头,道:“你就这么自信?你为何会来找我?”
“因为这个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无疑,你‘飞天玉虎’算是其中之一!只可惜,我现在有些失望了!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黑虎爪吧!如果不能让我满意,你死定了!”
韩文一边说着话,一边也有了动作,左手五指的指甲根根弹起,身如飞鹰,倏然一抓,冷笑道:“这是九阴神爪!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黑虎爪吧!”
方玉飞快速的一扭身,他的手上却多了一副银光闪闪的手套,很奇异,冒着幽蓝的光芒,很明显上边儿淬了剧毒,只要被抓中,无论是谁都要横死当场!
银光闪动,闪花了韩文的眼睛,他的招式收了回来,方玉飞欺身而上,奇诡的招式,几乎全封死了韩文的出手。
这屋子本不宽阔,韩文几乎已没有退路。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不败的人,韩文也是人。今天他是不是就要败在这里?
当然不是!他这几下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方玉飞而已,很快,他的左手就变成了黄灿灿的颜色,这是他许久不用的金刚手,他的整条左臂,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以掌作爪,一记九阴神爪与方玉飞硬撼起来!
方玉飞色变,他仗着手中的利器招招抢攻,但他也明白,言多必失,占尽上风,抢尽攻势的人,也迟早必有失招的时候;
一旦他有了失招,那就是死的时候,别小看那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时机,如同韩文这样的高手,怎可能把握不住?
但韩文偏偏没有选择这条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直接用硬撼的方式还击,并且还调转了局面,自己进行强攻,他不仅要打败方玉飞,而且还要用碾压的方式!
数招过去之后,韩文突然停下来了,摇了摇头,袖子当中的剑滑落出来,整个人也变得锐利无比:“失望!真的很失望啊……北方一玉,连屁都不如!只靠着手中的利器?真实水平甚至连陆小凤都不如!”
韩文出剑了,这一剑的速度就像是光。灯燃起灯光就已到了每一个角落里!
剑出手,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方玉飞的前胸,方玉飞忽然听到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他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
然后他才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就好像伤心的人那种刺痛他低下头,就看见一股血从自己前心冒了出来。
血冒出时,他才看见了穿胸而过的剑锋。看到剑锋时,他的人已倒下可是他还没有死这,剑太快,比死亡来得还快。
好快的剑!
失望!又一次的失望了!
韩文叹了口气,有很多人都是名不副实的存在,就好比眼前的这个人啊!看来自己离开这里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情了!
只等西门吹雪了!但愿他不会让自己失望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