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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中镇河中府,河东联军中军帅帐内,大唐河东联军元帅、河东节度使、太原府尹,北都留守,同平章事,荥阳郡王郑从谠身着轻裘,头戴黑色交脚幞头盘腿与独眼疤脸的黑鸦儿李克儿坐在一张棋桌前,他们的对面分别是振武节度使赫连铎,河中节度使、新封韩王王重荣二帅,四人一面饮着冰镇青苹果酒,一面下着“四**棋。”不时有侍卫从帐外将烤好的鹿肉送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将出去。
这四**棋源自秦藩,据说也是由李璟所弄出来的,就跟麻将、跳棋、五子棋等小游戏一样。简单,却又好玩。特别是其中的军棋,因为充满着战争元素,特别是军人们喜爱。如今早已经风靡整个大唐,据说连天子李儇也常拉着宫中的禁卫将领们一起下军棋,越发的使得天下诸镇的将帅们也都跟着风行起这个游戏。
若说原本早高雅的是围棋,最普遍的是象棋。文人士子,定然**都会围棋,而茶馆街边,却多下围棋,而如今军中,却多是下军棋。军中闲暇之时,军帐之中,军士们闲来无事,便在那里下军棋。双人军棋,四人军棋,明棋,暗棋,各种方式。余者围在一边观战,甚至赌点小钱,赌点小物事,蔚然成风,上官们也并不大过问。
此时河东联军四位节帅在一起玩的,便是军棋中的四**棋。如今的军棋主要有四种玩法,两人军棋、两人明棋、四**棋、四国双明棋。而此时郑从谠他们下的,就是四**棋。
四人在棋盘上分占四角,分为两方,相对的两家联盟与另外两家对抗,互相配合战斗;
四人的棋子都是立起来,郑从谠与赫连铎联盟,对抗李克用与王重荣。这四国暗棋还须要裁判。此时就由四镇的监军宦官们站在一侧做裁判,为他们碰棋做出裁决。
这种暗棋乃是字朝向自己的方向,以山界为界,在除了行营以外的格子里布阵。行走路线包括马路线和轨道线,显赫较细的是马路线,任何棋子在马路线上只能走一步,显示较为粗黑的则为轨道线,不可停在前线。轨道上没有障碍时,工兵可以在轨道线上任意行走。其它棋子在轨道线上只能直走或经过弧形线,不能转直角弯。
棋子落点包括结点、行营、帅府,行营是个安全岛。进入以后。敌方棋子不能吃行营中的棋子,军旗必须放在帅府中,进入任何帅府的棋子不能再移动。工兵有挖地雷的能力,开局时可以自行摆放设置棋子位置,工兵还有侦察能力,当工兵遇到敌方棋子时。敌方的棋子将被所有玩家看见,但工兵也将消失。炸弹不能放在第一行,地雷只能放在最后两行,军旗只能放在帅府。
规则则是元帅-都督-军主-厢主-营主-都头-队头-伙长-工兵,大子吃小子。如果子一样大,就一起消失。若元帅消失。就需亮出军旗。炸弹与任何棋子相遇时,双方都同归于尽,地雷不能移动,工兵可以吃它。炸弹撞地雷都同归于尽,其余子撞地雷自己阵亡。军旗被对方拔掉、无棋可走都判负,工兵可以在轨道上走弯道。
这军棋相比起围棋来入手更加简单,比起象棋来更加热闹,而且因为小兵也能在棋盘上指挥元帅都督军主这些大将,更让普通将士们喜欢这种指挥千军的感觉。
郑从谠本是围棋高手,不过对于这军械却也有些研究,相比起原来并不会围棋只会下象棋的李克用和赫连铎二人,他明显占着优势。不过李克用却对军棋很有些喜爱,因此,本来倒也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只是,今日下的是四**棋,与他搭档联盟的却是此地地主,河中镇节帅王重荣。王重荣今日运气不太好,开场就拿元帅吃了一个都头,然后被郑从谠给炸掉了元帅,直接亮起了军棋。
接下来,王重荣明显成了郑从谠和赫连铎围攻的对象,又接连丢了都督和军主,只剩下了一个军主支撑,可以说,几乎被打残了。李克用虽然有心挽救局面,可见义兄弟王重荣节节失利,兼之又有些分神,眼见着不多久的功夫,郑从谠的工兵已经沿轨道直飞,把王重荣帅府的军旗拔掉了。而此时郑从谠和赫连铎二人的元帅和军主都双双保存,大子几乎没丢,李克用一人独战二人,明显是胜算全无了。
一着不慎,李克用的元帅被赫连铎碰掉,都督又被郑从谠的元帅吃掉。
眼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李克用长叹一口气,将面前的棋子一推,倒棋认输了。
赫连铎见李克用认输,笑吟吟的喝了口冰凉酸酸的苹果酒,又好整以暇的吃了一口微凉的烤鹿肉,笑道:“晋王今日却是运气了点,算上这局,晋王和韩王已经是连输三局给我和郡王了,承让,承让了。晋王的那件珍贵白虎皮,一会某就派人去取了。韩王输的那一百车盐,可是说好了拿出来充做军资了。”
“孤从不赖赌账,一会就让人给定襄郡王送去。”李克用摇了摇头,端起一盅酒来,一饮而尽,又说道,“孤今日旧事重提,孤之逆子李嗣源叛乱,孤正欲领兵回镇平乱,还请郑帅准许。若是郑元帅、赫连元帅与王元帅等支持,在下将感激不尽,愿意向三位各赠送战马三千,另外再拿出六千匹做为给联军其余诸帅的谢礼。”
一万五千匹战马,这可绝不是小数字。
就算河东之地也是产马地,但战马还是珍贵战略物资,一匹战马拿到中原或者山南淮南等地。至少能卖百贯,这还是以前的物价。若是换粮食,按如今一石起码值万钱的高价,也一样能换上二十石粮。一家三千匹战马,起码相当于五万石以上粮食。
就算如今李克用占据着代北之地,可先后经历了几次大战,且是败战后,如今的李克用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来。估计也是要舍出半边家产来了。李克用肯下这样的血本,只求率军返回代北,由此可见他是如何迫切的需要回去了。
一万五千匹战马,不论是河东镇还是河中镇,或者振武镇,他们也都能拿的出来,但绝对差不多是本镇半数左右的战马了。特别是在如今藩镇混战的局面下,骑兵可都是各镇的镇藩之兵,平时一个个都是省吃俭用的武装骑兵。谁舍的把战马拿出来送人?
沙陀人更是以骑兵称雄,当年纵横天下,为大唐征战四方。靠的就是沙陀骑兵。李克用如今要把骑兵拿出来送人,只能说李克用真的急了。
若是一般情况下,李克用也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拿出一万五千匹战马送人的。但是眼下,他却只能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了。实际上,自从李克用回归。诛杀李嗣昭,夺回南下的五万沙陀兵权之后,就一直想着北返。
奈何,郑从谠这位联军元帅却不会轻易让他如意。
在前一次的河中诸将南下勤王时,当时郑从谠就是把讨伐河北藩镇的重任交给了李克用。他率诸军南下准备救援洛阳,结果刚走半道上。李克用直接反了,还一举夺了代、忻州、蔚诸州,其中这代、忻二州,可就是从河东镇地盘上抢夺去的。
上了李克用第一次当,郑从谠就绝不会再在同一个坑里摔第二次。
当初得李克用死讯,又有李璟出面,郑从谠为国事考虑,才没有乘机挥兵反攻这些沙陀无信之人,容许他们带罪立功,出兵一起南下勤王。谁成想,李克用突然又活了,还杀了李嗣昭,逼反了李嗣源,甚至引来了二十万胡人南下。
若非王重荣、杨复光等为李嗣源说好话,又有天子密诏降于他,让他不要追究李克用过往之事,郑从谠和赫连铎这些沙陀老对头,早就放马围攻李克用了。现在,郑从谠勉强还维持着对李克用的和气,但那也是在李克用愿意继续率沙陀军南下一起勤王,收复洛阳的前提下。若是李克用有半点想要单独北返的动作,郑从谠绝对要第一时间先干掉这个叛服不常的沙陀白眼狼。
更何况,郑从谠还连收到李璟的数封密信,信中李璟请郑从谠与各镇务必要将李克用和他的沙陀兵团拖在南面,而他会亲率兵马入代北迎击南侵胡人,一举扫灭这些胡丑,同时收复被沙陀人占据的代北之地。信中,李璟为此还与郑从谠约定,若是秦军收复代北,那么到时必将忻代二州重还河东镇治下。
正因如此,早对李克用不满的郑从谠实际上巴不得困住李克用,借李璟之手,攻破李克用的老巢,将代北之地拿下,收回忻代二州。
李克用一直想要返回代北,可他虽有五万人马,但在二十万河东联军中,却也只是小部。若是得不到允许就独自北返,必然被郑从谠与赫连铎等攻打,李克用那面还在与李璟开战,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与天子那边达成了和解,可不敢再与河东联军开战。只是任他提出请出,许以各种承诺好处,郑从谠都丝毫不为所动,如今他听闻李璟将率征代北,不由的感到大事不妙。
胡人二十万南下,加上雁门的沙陀兵,对付张自勉和李嗣源那个叛徒也许足够,但若是李璟也出兵代北,那胜算就很渺茫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北返,为此,他不惜拿出所有筹码。
比起自己的代北根基,区区一万五千匹战马,又算得了什么?
“晋王说笑了,本帅不管你们沙陀的家务事,但眼下兵至前线,马上就将发动收复洛阳之战,这个时候,晋王却要北返,莫不是说笑?”
“郑相国见谅,实是李嗣源代北作乱,如今又引得胡人南下,孤既然为天子戍边,那么就有守土之责。”
“李嗣源引得胡人南下?”赫连铎似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这还真是好笑啊。另外那个守土有责又是怎么个说法?本郡王记得晋王好像是被天子赐封晋王,但却只是雁门节度使吧,雁门镇辖代、忻以及蔚、新、武、儒、妫七州,可好像不辖云朔二州吧?云朔二州可是大同镇的地盘,而大同节度使,某记得正是刚被你无故谋杀的李嗣昭。如今李嗣昭之兄长继任大同节帅之位,并不在雁门镇哦!”
李克用被赫连铎一番话堵的面红耳赤,一只独眼几欲喷火,那道疤痕更是突起,份显狰狞。
“李嗣源是我沙陀叛将,孤必清理门户。”
“家事可在国事之后,待剿灭河南伪齐逆贼,到时凯旋之后,晋王想怎么清理门户怎么清理,我等都无权过问。但现在,既然晋王身在河东勤王联军之中,那便要受本帅节制,若想无故月兑离,你当知道后果!”郑从谠对于李克用从没有半点好感,此时一番话,挟枪带棍,语带浓浓威胁。这不仅是口头威胁,而是说的出,做的到。
受限于朝廷插手,他不能主动对付李克用,但若是李克用一头撞上他的军法,那他却绝不会手软。
“郑相国若是愿意相帮,某愿意再拿出三千匹上等战马奉送!”李克用咬牙道。
他话还未说完,已被郑从谠打断:“晋王少来胡言乱语,难道你以为某是为一已私利,就将国朝大事于不顾之人?晋王莫要忘了,陛下为何赦免你接连反叛之举,若非你承诺为陛下前锋,拼死扫荡伪齐,你当以为本帅还能容忍你到今日?”
郑从谠一面说一面摇头,“若非念在陛下仁慈,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本帅早已经将你斩首,何留你到此时。你其它的不需多说,安心在此,准备渡河攻贼,若是忠于王事,将来陛下不会亏待于你,若是你三心二意,再存什么不轨之心,可须当心头顶那把利剑,李克用,记住,从现在开始,本帅会时刻盯着你的!”
“好了,现在你可以退下了!”郑从谠毫不留情面的对李克用喝斥道!
李克用脸上阴晴不定,充满着怒气,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转身大步退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