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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龙镇,军都关下。
郭崇韬如今成了沙陀军中最耀眼的新星,这个原本是李克修手下新招募的代北年青汉人子弟,用三千兵马攻下武州之后,李克用给了他更多兵。然后,这个狂妄的家伙,真的只用五千沙陀军就一路攻城破县,连破武、新、儒、妫四州,击败了幽州镇新设的山前四军,一路打到了幽州西北要塞军都关前。
这个结果,连李克用都是惊讶连连,一只独眼闪着精光。
他还真是独具慧眼,当初只觉得弟弟李克修帐下的这员汉人小将,十分傲气,有几分反唐前的自负。这次他拔给郭崇韬一万人马,原本也是想让郭崇韬在幽州军面前吃点亏,挫一挫他的锐气,将他更好的收用。却不料,他还真有狂妄的本钱,短短时间之内,已经连败幽州四军,攻下四州,杀到军都关下。
幽州镇可不是什么弱镇,当初李克用也是打过幽州的,他在代北与卢龙做了多年的邻居,哪不知道幽州的底细。虽然卢龙镇这几年连连换帅,内斗不止,导致实力大降,加上李璟几次乘火打劫,幽州镇实力大降,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再弱的幽州镇,那也是个老牌藩镇,现在却在郭崇韬这员小将一万人的进攻下,连丢四州。
李克用特重组铁林军,以郭崇韬为铁林军使。一时间,郭崇韬立即与横冲都指挥使李嗣源地位相等,再加上李嗣昭所率义儿军。康君立所率鸦儿军。刘氏所率娘子军。一时为李克用麾下最精锐的五军之一的统帅,地位青云直上,成为李克用麾下核心大将。
夺下四州之后,李克用挥军猛攻军都关,奈何军都关极为险要,山前四军加上山后八军还有银葫禄军、银鞍军等齐集军都关死守,李克用连攻半月,双方各自损兵万余。依然不能下。
山前四军败退军都关前,曾经将四州人口钱粮俱都带回关内,李克用虽得四州,可却不得粮草。便派叔父李友金回大同向监军使陈景思要粮饷,一面继续进攻。
“大帅,副帅回来了。”帐外,亲兵大声报道。
正在地图前研究如何突破军都关的李克用闻言,连忙道:“快请副帅。”
李友金一路从大同赶来,风尘仆仆,进帐后连忙端起水杯大口喝水。
“叔父。此行如何,要到多少粮饷?”自入塞以来。郑从谠这个行营都统,只打发叫花子般的给了他钱千贯粮千石。这段时间的消耗,完全是李克用从阴山北带来的粮草。到现在,拿下四州却又没获得粮草,李克用粮草将尽,迫切需要得到粮草补充。
李友金放下杯子,喘了几口气,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叔父无能,一粒粮食也没能带回来。”
李友金去要粮饷,可沙陀监军陈景思手上也没有粮草。粮草都在太原,大同城中的粮草,则属于大同军。不管李友金如何说明眼下急需粮草,可大同军与太原军那边都不肯给粮。就算是陈景思出面,也毫无结果。
“叔父难道没有跟他们说明,眼下某已经接任河北西面行营都统?”
“那些该死的汉人,只认郑从谠和辛谠二人,根本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在眼中。直言没有郑公与辛帅的手令,他们一粒粮草也不会给我们。”李友金恨声道。
说来,大同和太原方面,当初都是朝廷平定代北沙陀之乱的主力。沙陀与二镇之间可是打了差不多两年,前后伤亡无数,两边的旧仇可不小。如今沙陀重返代北,已经让他们不高兴,而现在当初的敌人,居然又成为了他们的上司,谁不担心。
代北的地盘早已经被大同军各蕃部所据,这些人十分担忧李克用会再把这代北之地夺回。李克用这个时候,想从他们那里得粮,当然是不可能如意。
“大帅,我们最多只剩下十日之粮,若是再无粮草,我们这数万大军就将不战自溃。”李克修负责主管后勤辎重,这个时候充满担忧的道。
李克用的脸上阴晴不定,他没有想到,他为了大唐在这里拼命,付出了上万战士的伤亡,夺下了叛军四州之地,可朝廷各镇却连一点粮草不肯供给,居然要坐看他李克用数万大之饿死在这里。
一时之间,心中怒火升起,一只独眼闪着涛天恨意。
“现在怎么办?”
众将的目光都望向李克用。
李克用紧握拳头,抬起头,目光望向郭崇韬、李嗣源、康君立诸将,“十天之内,能不能夺下军都关?”
他知道,军都关内屯积着大量的粮草,如果能攻下军都关,全军就食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康君立摇头,面对着此时拥有差不多五万兵马防守的军都关,想在十日内破关,这根本就是妄想。
李嗣源也摇头,想攻破军都关取粮,这个想法太冒险了。一旦十日内不能破关,那沙陀军真的将不战自溃。
就连一向狂妄的郭崇韬,面对李克用期待的目光,也是低着头回避了。他虽狂妄,但那是建立在他对目标的掌控上,而不是一味的狂妄和自大。
“向皇帝上表,奏告郑从谠、辛谠等之罪行。”李友金道。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刘氏摇了摇头,轻声道:“天高皇帝远,眼下皇帝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哪里顾的上我们。更何况,就算皇帝见奏后下旨让河东、大同二镇拔给我们粮草,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只有十日之粮,绝撑不到那时。”
“不如撤兵回塞外,不给李家卖命了。”有人提议。
李克用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重返中原,这个时候哪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
康君立当初在云州杀段文楚拥李克用反唐,这个时候性子一起,便干脆高声喊道:“干脆反了他娘的,某看这李唐也没有几天日子了。天下反王四起,咱们何必给这李唐再卖命。”
“反了。”
“反了!”
一群跋扈的沙陀将领纷纷喊道,这次重反大唐,可是受了不少的冷眼,吃了不少的气。给大唐平乱,大唐居然只经了千贯钱千石米,俗语说皇帝不差饿兵。现在皇帝不但要他们卖命,居然连饭钱也不给,天下间哪有这等事情。
李克用没有说话,可脸上阴沉如水,一只独目已经连连闪动。
刘氏有些担忧的在一旁道:“大帅可要想清楚后果,若是再反,万一李唐不灭,那这中原可就再无我沙陀立足之地了。”
郭崇韬在一边冷笑着道:“某倒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眼下李唐失威,天下反王四起。不说河北四镇和黄巢,就说那忠武和河中,不是也反了?再说那号称为大唐之双璧的李璟和高骈这二将,哪个还顾李唐死活,无不是拥兵观望,也就是没有公开扯起反旗而已。李唐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回天乏力了。某觉得,眼下大同和河东、振武、天德诸镇南下,河东空虚,正是我们成事之机。只要我们调过头去,直接杀入蔚州,然后可直下代州、忻州,南可攻太原,北可取大同,到时重新据有代北,以大帅之威,沙陀之勇,当能成就大业。”
李克用听的心中大动,眼下郑从谠、辛谠、于琄这些人都已经率兵南下,此时河东代北确实空虚。
只是第一次反唐失败后,李克用已经成熟了许多。虽然面对如此良机,他也并没有头脑一热就马上决定,而是仔细的在脑中分析了许久。
眼下的情况,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退回塞外。要么出兵蔚代,夺取代北。
“大帅,河北军情急报,李璟率五万骑兵三万步兵轻兵南下,已经杀入义昌镇沧州。成德、魏博、义武、卢龙四镇兵马都在调动。”一名斥候急报。
听到这个消息,李克用一惊。
郭崇韬在一边道:“李璟南下,四镇看来要联手绞杀李璟。某以为,眼下正是我们全力取代北之时,幽州无力恢复妫儒新武四州。”
李璟的出兵南下,让李克用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唐室对我不义在先,那就别怪我李克用不仁。”咬牙切齿的冷冷说完,李克用抬头目光扫过诸将,“沙陀反了!”
“反了!”
“反了!”
“反了!”
一阵阵震天吼声喊起,李克用二反大唐。
“令,郭崇韬率本部铁林军及三千兵马,攻打天成军城、清塞军城!”
“令,李嗣源率本部横冲都及三千兵马,攻打蔚州安边城、横野军城。”
“令,李嗣昭率本部义儿军及三千兵马,攻打蔚州城与飞狐城。”
“令,康君立率本部鸦儿军及三千兵马,攻打代州繁峙、雁门诸县。”
李克用接连下令,赐下兵符,令麾下四将各率精锐,分兵攻打蔚、代二州。而李克用则将与刘氏,亲率剩下两万余人,亲自进攻大同镇云州。
刘氏站在一边,看着丈夫一连串的军令,沉默不语。虽然她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实际上她内心并不愿意丈夫二次反唐,她更希望能伴着李克用在阴山塞外,放牛牧羊,蓝天白云。
只可惜,这个男人心中有猛虎,如今猛虎已出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