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
“老牛。”
见了面,徐十九显然镇定自若,牛四根却难免有些惴惴。
“老徐,有件事我必须向你解释,那天在葫芦谷,真只是一场误会,我当时真没想跟老鲁火并来着,这全都是言三拳这龟孙子在背后搞的鬼,还有老鲁,我也真没想杀他,我当时真想保住他,然后再放了他,是他自己想不开……
“行了,老牛,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徐十九道。
牛四根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徐十九还信他,他就放心了。
“老牛。”徐十九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说道,“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么重要的话,我就脑袋掉了,也不会忘记。”牛四根道,“反水之后,我就得进入沉睡,就是真正的汉jiān,我必须忍受世人的谩骂、白眼,还必须承受昔rì弟兄、战友反目、暗杀,直到有一天,你派人把我唤醒。
牛四根佯装反水,趁机打入伪军内部,只有徐十九知道。
“不过老徐,这个任务真的太艰巨了。”牛四根又说道,“你不知道,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眼前就都是老鲁怒目圆睁的样子,还有葫芦谷中牺牲的数百弟兄血肉模糊的面孔,我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我快顶不住了,老徐
“老牛,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必须坚持下去。”徐十九道,“如果你现在放弃,那老鲁和葫芦谷中数百弟兄的xìng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你好不容易才博得羽田、藤堂这两个老鬼子的信任,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伪军旅长,将来咱们十九支队能否借尸还魂,可全指着你了,你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让牛四根带着团反水、潜伏,原本只是徐十九的一招闲棋。
因为团除了少数军官,底下官兵清一sè全是龙口藉子弟兵,徐十九不能拿军纪强留人,那就必须放全团弟兄回家,所以,徐十九就顺势下了一手闲棋,一来不让这支部队解散,二来还可以在伪军内部锲入一枚钉子。
只不过,徐十九没想到,再接下来整个形势竟然会急转直下,到了现在,当初随手所下的一手闲棋,现在竟成了事关十九支队生死存亡的胜负手了。
“老徐,我是真快顶不住了,要不然你还是让我归队吧?”牛四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老牛,我知道你内心很煎熬,你得狠下心对付昔rì的战友,你得硬下心祸害自己同胞,你得牺牲一切的名誉,成为一名真正的汉jiān,卖国贼,等将来抗战胜利了,你也未必能重新获得别人原谅,你很可能要背负一世的骂名……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想要不亡国,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老牛,你要相信,百年之后,史书自有公论。”
“老徐,我不怕背负骂名,只要能为国家、为民族做点事,背负骂名算什么?可让我对昔rì的战友,昔rì的生死弟兄下手,我真的是,真的是做不到,做不到啊老徐你不知道,那天看着老鲁在我面前自杀,我死的心都有了。”
徐十九道:“所以,你必须抛下一切情感,你现在就是一名汉jiān你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像一个真正的汉jiān那样,去思考,去行事,那么现在,作为一名汉jiān,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我抓起来”
“你说什么?”牛四根愕然抬头,似乎没有听清楚。
“老牛,你把我抓起来吧。”徐十九伸出手,说道,“再把我献给rì本人
“老徐,你就别开玩笑了。”牛四根脸sè大变,说,“我哪儿敢有这心思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徐十九肃然道,“你必须要有这心思,因为现在,你不再是皖南抗rì救**第十九支队的团长,你现在是伪军皖南jǐng备师第二旅的旅长,你现在是一名汉jiān,千人唾、万人骂的汉jiān”
“可是这,这这这……”牛四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徐十九叹息了一声,说道:“老牛,我们十九支队的处境,想必你也都已经看到了,说是穷途末路那是一点都不过份,既便今天能够从你的防线过去,后面也绝对突破不了小rì本的层层封锁线,所以,我只有最后一条路走了。”
牛四根道:“可是老徐,你到底是咋想的?”
徐十九再次重申:“老牛,你不用管我是咋想的,你只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伪军皖南jǐng备师第二旅的旅长,你现在就是个汉jiān,你只需要照汉jiān的准则行事就行了,在我没有派人唤醒你的之前,你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
“好吧,我不问了。”牛四根点点头,掏出手枪顶住了徐十九脑门。
徐十九长舒了口气,又说道:“待会老高肯定会过来找你要人,他是个暴脾气,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包括这次我过来,我也是瞒着他,因为让他知道了,他肯定得拦我,你也得小心别露了头,别让李牧、野口把你给狙了。”
“老徐,你真决定要这么做?”牛四根忍不住还是问道。
“我真决定了。”徐十九道,“要不然,我何必跟你浪费口舌?”
“可是老徐,你真认为你这么做,能够挽救十九支队?”牛四根问。
牛四根实在想不出来,让他把徐十九抓起来,跟挽救十九支队命运,两者之间能够产生什么联系,如果非要说联系,那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使十九支队彻底失去指挥,并面临更大的危险,牛四根是真搞不明白,徐十九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牛你就别问了,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徐十九叹了口气。
“可是,老徐你想过没有,万一羽田或者藤堂高英二话不说,直接就下令处决你,那你的所有计划不就全成空了?”牛四根还是有些担心,一旦徐十九被处决而且来不及把他的事情告诉别人,那他牛四根就真只有当一辈子汉jiān了
“老实说我想过,而且我认为这种可能xìng很高。”徐十九道,“不过,哪怕只万分之一的微弱希望,我也要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另外,老牛你也不必太担心,临行前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子涵了,既便我不幸被处决了,到时也会有人来唤醒你。”
“好吧,那我就不再多问了。”牛四根叹一声,马上又换了副脸,拿枪口顶着徐十九脑门大声地吼,“给我老实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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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牛四根押着徐十九出现在了第二旅临时指挥部。
看到徐十九被反缚双手,押过来,牛玉堂一下就从篝火堆边站起来,然后就跟着火似的跑到牛四根面前,问道:“大哥,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牛四根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你自己没有长眼睛吗?”
牛玉堂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然后把牛四根拉到无人僻静处,低声问:“大哥,你真把徐十九给抓回来了?这,这好像有些过了吧?”
别看牛玉堂平时咋咋呼呼的,可他也就嘴巴上喊喊,真让他动手他就不敢了,所以现在看到牛四根真把徐十九给抓回来,心下无疑是很吃惊的,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曾经是他们兄弟俩的长官,而且待他们也不薄。
“过什么过,这不是你希望的么?”牛四根大怒道。
“我这,我这也就嘴上说说,没曾想大哥你当了真?”牛玉堂还是有些吃惊。
“行了,你把人给我看仔细了,另外,让弟兄们加强戒备,这次徐十九过来是跟我商谈放行的事情,现在我们非但没放行,还把徐十九给扣下了,高慎行和十九支队的残部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你让弟兄们提高jǐng惕,小心他们趁夜来偷袭。”
“好吧,我这就去安排。”牛玉堂叹口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