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春园门房,已被嘉靖正式册封为日本国王,获的郡王爵位的足利义维一身书生装扮,坐在房间里安静的品着茶,恭候着胡万里的到来,他此番前来大明朝觐,获取大明天子的正式册封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主要是来争取东兴港胡万里的支持。
说实在的,从踏上东兴港的码头开始,他就略微有些失望,东兴港的规模比他预想的小多了,也不怎么繁华,港湾里停泊的船只不多,而且从码头到内城,这一路上他见到的人都不多,他最为留意的火器作坊,一路上也只看到一个。
这让他有些疑惑,东兴港舰队的那些火炮火枪难道不是东兴港这地方出产的?从京师来回跑了一趟,一路上他是不遗余力的收集有关东兴港、胡万里的资料,对东兴港的快速崛起也有所了解,这让他隐隐有些怀疑,东兴港的火器是不是从弗朗机人手里购买的?
因为东兴港的作坊实在是太少,甚至还不如堺港的的作坊多,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他可是很清楚,东兴港不择手段的从日本运回了众多的锻造工匠,没理由不是自铸火器。
就在他东想西想之时,门房李风烈轻轻咳了一声,缓步进门,躬身一揖,道:“王爷,少爷已经回府了,请王爷随小的前往书房。”
书房,端坐在下首的薛良辅看了一眼轻松随意啜着茶的胡万里,试探着道:“少爷,这足利义维好歹也是郡王爵位,如此随意见他,似乎有些不合礼仪。”
“礼仪?”胡万里放下茶盅,不屑的道:“要按礼仪。我还的的给他行跽礼,你觉的可能吗?”
薛良辅听的一笑,道:“属下的意思,是在正厅接见,庄重一点。”
“没必要闹那些个虚礼。”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微微一顿。他话头一转,道:“恩师前来东兴港,我欲率舰队去南京亲迎,佐卿以为妥否?”
率舰队去南京?薛良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知道的情由的,清楚你是去接恩师,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兴港是在向朝廷示威,微微沉吟。他才道:“张阁老来东兴港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少爷前去,怕是有些不妥。”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那就在大江入海口的海域等候,恩师前来不易,若是走陆路,一则耽搁时间,二则旅途劳顿。三则以示恭敬,这些年颇受恩师照拂。”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惊,张璁这个首辅还能做多长时间?张璁在历史上名声并不显著,由此可见,在首辅之位的时间并不长,张璁若是致仕,对他对小琉球而言。都不是好事。
“少爷,足利义维到了。”李风烈在门口躬身道。
“请他进来。”胡万里随口吩咐道,略微迟疑,还是起身到门口迎接。
足利义维快步进来,见胡万里在门口相迎。忙长鞠一躬,道:“胡将军。”
“不必多礼。”胡万里含笑道,说着一伸手,道:“义维将军请。”
进屋落座后,足利义维再次躬身道:“很荣幸能够前来东兴港拜见胡将军。”
听的翻译,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义维将军此番前来我大明朝觐,应该收获不菲吧?”
“这一切都是拜胡将军所赐,在下不胜感激。”足利义维忙躬身道。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胡万里接着道:“义维将军回国之后有何打算?”
见他问的如此直接,足利义维不由微微有些错愕,略微一顿,便目光炙热的看向胡万里,道:“在下既蒙大明天子册封为日本国王,自是不能堕了天朝上国的颜面,还望胡将军大力支持,成为名符其实的日本国王。”
名符其实的日本国王?胡万里心里不由暗笑,他的目的是要挑起更大的战乱,消耗日本的国力——主要是人口,而不是需要一个统一的日本,足利义维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限制大内氏快速扩张的棋子,顶多也就是一个能够控制京畿之地的将军,当然,他先要扶持义维从细川晴元手中夺取京畿之地的掌控权,然后才是抗衡大内氏。
东兴港不仅能够提供大量的火器,还能提供大量的弹药和粮草,他并不担心会失控,他如今已经确定扶持的是北条家、大内家和这足利义维,是否有必要再扶持一家到两家,暂时还没定下来,即便是三国鼎立,也要远远强于如今一盘散沙的情形,一盘散沙的大名战争强度实在是有限,就算是有火器,伤亡也不会太大,大规模作战,特别是大规模的热兵器战争,才能造成巨大的伤亡。
沉吟半晌,胡万里才开口道:“东兴港可以从火器和弹药上面支持义维将军,支持的力度大小,完全取决于义维将军的能力,先声明,这些火器和弹药都是要黄金白银购买的,考虑到义维将军开创局面需要钱,东兴港可以先赊一批火器弹药,说个数吧?”
对于这次拜访和洽谈,足利义维一路上在心里是反复琢磨了不下百遍,却没料到胡万里会如此爽快,不等他开口,就主动提出赊给他一批火器弹药,他自然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东兴港不可能白白将火器弹药送给他,他也清楚,赊给他的这批火器弹药价格绝对不会低,但这是难得的空手套白狼的机会,他自是不会计较
稍一沉吟,他便试探着道:“胡将军,在下要想尽快打开局面,掌控京畿之地,以稳定堺港与东兴港、月港的海贸,能否先行赊借一千枝火枪、三百门火炮?另外还恳请委派一百名熟悉火炮火枪的兵丁协助在下训练兵丁。”
一千枝火枪、三百门火炮用于训练?尼玛这胃口倒是不小!正好,护卫队淘汰下来的火绳枪正好卖给他,胡万里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才道:“火器弹药可以如数给你,东兴港的教官可不能给你那么多。只能给你十二个,你必须保证他们不得有闪失。”
微微一顿,他才含笑道:“我给你十个基数的弹药,不过,不是成品,是原料。制作火药不是什么难事,价钱嘛,大明银元一百万。”
一百万银元!纵是足利义维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听的这个价钱,心里也是一跳,大明的银元他自然接触过,九成银,一块银元相当于大明的一两,一百万银元基本就是一百万两白银。比起东兴港卖给堺港的还要贵!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不清楚大明火枪火炮的价格,黑市价,一枝上好的火枪也不过五块银元,火炮稍微贵点,一门大号弗朗机炮也不过是三百快银元,对方肯定是大小火炮夹杂着给他,也就是说,这批火器总价连十五万都不到。对方却开价一百万!太黑了!
不过,他却是不敢吭声。火器在大明也是有价无市,零星的几枝火枪和两三门火炮还能通过高价买到,象他这样大的数量根本是想都不要想,除了东兴港,有钱也没地方去买。
他也不清楚胡万里口中的十个基数弹药是多少数目,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少。否则对方不会只给原料,再则,东兴港这笔买卖也有一定的风险,折算下来,比东兴港卖给堺港的价格贵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心里才稍稍平衡了点,当即便长鞠一躬,道:“万分感谢胡将军的大力支持,若是火枪火炮的训练时间足够快,在下一定在一年之内结清这笔银元。”
见他满口应承下来,胡万里轻笑道:“以义维将军之魄力,一统倭国天下,只是时间问题,预祝阁下尽快成为名符其实的日本国王。”
听的这这话,足利义维连忙躬身道谢,心里却是痛下决心,一定要学东兴港,尽快的实现火器的大量锻造,至少也要能够自给自足,东兴港的价格太贵,贵的他根本承受不起。
待的足利义维退下之后,薛良辅才轻笑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火器利厚竟至如此地步!这可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不过,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罢?他们必然会大量仿造。”
“仿造是肯定的。”胡万里呷了口茶,这才道:“等他们大量仿造出了火绳枪,咱们就开始卖遂发枪,等他们能够大量生产遂发枪了,咱们又出新产品了,就算不能推出新的式样,咱们还可以在材料上下工夫,提高钢铁的质量,提高火器的使用寿命,火器市场大的很,除了东洋还有西洋,足够咱们赚到开发小琉球,开发南洋,开发的本钱。
另外,随着咱们锻造火枪铸造火炮工艺的不断提高,工期的大幅缩短,生产成本亦会大幅降低,以后咱们就不是高价卖火器,而是低价卖火器,活生生的挤垮他们的锻造、铸造工匠的活路,彻底垄断火器市场。”
生意还能这么做?薛良辅登时无语,难怪东兴港不断推陈出新,不断的设计改良火枪火炮,难怪胡万里这段时间无日无夜的泡在火枪锻造作坊,又是琢磨新枪又是要提高效率,缩短工期,最近又在鼓捣炼铁作坊,原来他看的如此长远,这火器买卖还只有他能做的好!
见他愣愣出神,胡万里直接对外吩咐道:“来人。”
一名亲卫连忙进来,敬礼道:“少爷有何吩咐?”
“叫扬小毛给南京回信,我亲率舰队前往南京海面迎接恩师。”胡万里随口吩咐道:“另外,叫李健准备六艘战舰一艘快船,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南京。”
南京,三山门外。
周志伟陪着一身便服的张璁在一条新街上缓步闲逛,这是胡万里,也是慈善会为补偿遭受哗变兵灾的百姓而重建的一条新街,因为是统一规划,且都是前铺后院的格局,加之三山门外一带本就商贾众多,因此,竣工不过短短大半年时间,这里就已经成为相当繁华的商业街。
因为南京兵部尚书王廷相要随同一起去东兴港,张璁不得不在南京逗留等候,王廷相是南京兵部尚书。不是说走就甩手能走的主,事前又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而去东兴港不是几日就能回转的,他自然要将事情安排妥当。
闲着无聊,张璁也不想惊动南京官场,便着周志伟陪着出来散心。胡万里主导的这项大手笔的赈济工程,自然成了张璁的首选。
这条新街的规划实则是出自胡万里之手,街道不仅宽阔,而且一色的青石板铺砌,街道两旁种植着两排整齐的香樟树,虽然还不高大,却也给张璁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让他新奇的是,这街上的小巷居然还有公厕。街道上还有人随时拾捡马驴粪便的人,虽然街上熙熙攘攘,但看着却甚是洁净。
转了半晌,两人才进了一家茶楼,点了茶水糕点之后,张璁才含笑道:“这条新街是出自长青之手吧?”
周志伟为他斟了茶,这才含笑道:“恩师好眼力,确实是出自长青之手。”
“这小子。”张璁轻笑了笑。道:“凡是经他之手的,总要折腾出新意。”呷了口茶。他才随口问道:“听说东城西两城的这个赈济工程是五条街,一共花费了多少银子?数目应该不小吧?”
赈济工程的后期周志伟都有参与,对这项工程的开支情况,他是一清二楚,听的张璁这话,他不由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微微沉吟,他才道:“一共才八万多点银子。”
八万多?张璁不觉有些惊讶,从这街道规划和房屋的格局来看,一条街少说也要五六万两银子!加上赈济和赔偿,少说也要三十万两。八万如何够?他当即便问道:“怎么回事?”
迟疑了下,周志伟才道:“这是长青的主意,征地卖房,这街道原本也没如此长。”
听完解说,张璁不由暗笑,这胡长青果然是赚钱的好手,可惜如今转了武职,的想法子说服皇上,将他改回文职,也的破除皇上和他互相猜忌,互相防范的这种局面,朝廷如今实在是太需要他这种会赚钱又伤民,而且自个还不贪财的官员。
闲逛了大半日,两人才乘了小轿回到慈善总会,在大门口一下轿,慈善会的一个管事带着一个年轻人快步迎上前来,瞥了一眼张璁,他才对周志伟轻声禀报道:“周会长,这人有急事见您。”
那年轻人上前一步,轻声道:“胡会长说率舰队前来南京海面迎接恩师。”说完拱手一揖,便转身快步离开。
周志伟听的眉头一皱,胡万里这个举动,究竟是出于礼节前来迎接恩师,还是不愿意恩师前往东兴港,刻意赶来南京见面?恭敬的陪着张璁进了后院正房,他才屏退下人,道:“恩师,长青说乘船前来南京海面迎接您。”
“哦?”张璁一愣,随即便惊讶的道:“飞鸽传书?东兴港与南京能够飞鸽传书?”
“是。”周志伟忙沉声道。
“如此也好,能节省不少时间。”张璁微微颌首道:“子衡也有充裕的时间安排手头的差事。”
五日后,张璁、王廷相乘坐着南京水师的战船沿江而下,出了大江,便看到六艘漂亮大船停泊在海面上,在快船的带领下,两只船队缓缓的靠在了一起。
跳板一搭好,一身士绅巾服的胡万里便快步上了跳板来到水师战船上,随船的水师将领虽然知道他的身份,却也不敢点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问候,这才带着他来到舱房门口,做了个请手势。
进的舱房,见张璁端坐在上座,王廷相陪在左首,下首还有几个士绅打扮的人,他当即毫不迟疑的一撩前袍跪下道:“学生胡万里拜见恩师,浚川公。”
“免礼。”张璁含笑道。
王廷相则起身上前虚扶道:“长青无须多礼。”
待的胡万里起身,张璁站起身,既不寒暄,也不介绍,干脆的道:“不耽搁时间,过船。”
张璁并不是独自前来的,除了王廷相,还有几个官员,不过一行人上了胡万里的座舰,王廷相略微打量了一下,便轻笑道:“上次在月港,老夫要登战舰一饱眼福,长青愣是一口就回绝了,今番机会难得,可要仔细看看。”
见他一上船就揭短,而且是当着张璁的面,胡万里当即一笑,道:“浚川公放心,海上航行有几日,晚生为您细细解说。”说着便吩咐道:“升帆。”随后转身对张璁道:“恩师,海上风大,还是进舱吧。”
张璁原本也猜疑胡万里是否不愿意他们一行前往东兴港,听的他下令升帆,知道是多虑了,微微点了点头,却不挪动脚步,而是与王廷相一道兴致勃勃的观看一众船员水手升帆,他是主张朝廷建船队采取主动防御海防的,对东兴港的风帆战舰也有着浓厚的兴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