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琉球,东兴港。
腊月十三,一大早铁匠张四器便早早起床升炉子开火,放了一壶水,他便开始整理今rì要打制的铁料,东兴港的冬天并不冷,虽然已近年关,他仍只穿了一件夹衣,听的动静,他老伴、两个小子,两个丫头都跟着起身出来忙活。
张四器是南京工部军器局的军匠,在吴家许诺帮其逃籍,并办理民籍的诱惑下,举家来到东兴港,与他一同逃籍的,还有另外四户军匠,都是平rì里关系极好的,之所以赶如此冒险,一则是出于对民籍的渴望,再则是因为与吴家的三管家沾亲带故的,不虑上当被骗。
军器局的军匠年年都有人逃籍,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他们没有门路,只有羡慕嫉妒的份,遇上送上门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他可不想张家世代都是匠户,不为他自个着想,还的为儿子着想不是。
水烧开了,大儿张雨石赶紧的泡了一壶茶送了过来,极少见儿子如此殷勤,张四器不由看了他一眼,道:“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赶紧的说,一会儿就要开工了。”
张雨石咧嘴一笑,才道:“阿爸,听他们说开年要招水手,我想去试试。”
去做水手?张四器将茶壶一放,没好气的道:“老子宁愿让你当一辈子工匠也不会让你去出海,乘早熄了这念头。”
“咱们家来这里已有半年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船出事?”张雨石轻声的嘀咕着道。
“不知道天高地厚。海上行船那是闹着玩的?出了事,别说尸骨了,连音信都没有一个。”张四器说着便道:“不愿意学手艺,阿爸不逼你,这地方还可以开荒种田,你立个户开荒去。”
“开荒种田哪有打造枪管赚的多?”张雨石说着便转身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张四器不由微微有孝愣,东兴港对工匠极为重视,工钱也开的高,他一家忙活一个月能够有五两银子的进项。确实是比开荒种田强远了,可他一家从南京来到这偏僻的地方,不就是为了去掉这个匠籍?
这地方还真是有些让人看不透,自顾倒了杯茶,他不由有婿神,他一家是六月在这里安家的,虽说是被骗了,但这里不仅工钱开的高,而且东西也丰富。就是人太少了,没有人气。
不过。这半年来每月都有船只不断的送人过来,工匠、灾民、郎中、船员水手都有,如今这小港已经有六百人了,也不知道吴家想做什么?这事情他管不着,也不想刻意去打听,对他们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好。
吃过早饭,张四器便带着两个儿子开始忙碌起来,如今不再是为军器局交任务。东兴港是明码标价的购买,他的积极xìng自然高,当然,对枪管的质量也更为上心,各人的枪管都有戳记的,若是在五十发之内炸膛,将处以十倍购价的惩罚。不上心是不成的。
还不到午时,码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张四器手头活计正紧,搁不开手。便吩咐道:“三丫,去码头上看看,出了什么事?”
没多长时间,三丫便一路小跑着回来,兴奋的道:“阿爸,是运年货的船回来了,有肉有糖有鞭炮,还有好多花布,阿爸,今年能不能做件新衣服?”
“好,阿爸忙完就去买布,给你们一人做一件,都穿新衣服过年。”张四器乐呵呵的道,他手头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富裕过,半年就积攒了二十多两银子,自是难得大方一回。
“我不要衣服,我要鞭炮和糖。”二小子跟着道。
“都买,今年过个闹热年。”张四器一边应着,手头一边忙着锻打枪管,待的枪管初步敲打成型,他将里面的钢芯抽出来丢进水桶里,又将枪管扔进炭火里,才抬起头问道:“就是送年货的船来了,值得他们那么高兴?”
“哦。”三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听说大东家也随船来了。”
“吴家来人了?是四公子吗?”张四器有些急迫的问道,这地方虽好,却是太偏僻了,人也太少了点,再一个私铸火器也让他有些不安,如果可能的话,他是不愿意留在这地方的,如果不可能离开,就得为几个孩子早做打算。
“不是吴家的人。”三丫细声细气的说道:“听说大东家叫少爷来着。”
少爷?张四器听的也有些迷糊,叫老爷的多,少爷这个称呼还真是没听说过,难道东兴港不是吴家的?张四器微微一愣,便道:“少爷姓什么?”
“不知道,
那些人都只叫他少爷。”三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阿爸,要不我去打听一下?”张雨石自告奋勇的说道。
“少给我偷懒。”张四器瞪了他一眼,道:“开工。”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才没多久,三丫又跑来兴奋的道:“阿爸,陈二叔,王三叔来了。”
“快请他们到屋里吃茶,阿爸这里完了就过来。”张四器忙交代到,这两人都是跟他一起逃籍的军器局的军匠,今儿前来,肯定是听闻东家到了,想去探探口风。
将一根枪管的粗胚打完,张四器才封了炉子,直接就进了屋,几人都是数十年的交情,也没那么多客套,见他进来,陈宁静便含笑道:“四哥,咱们来这里已经半年了,四哥有什么打算?”
张四器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有话直说,没必要埋在肚子里。”
“那我就直说了。”陈宁静沉声道:“这地方工钱是高,不过,私铸火器也是朝廷最为忌惮的事情,时间长了,若是走络声,则是大麻烦,如今这情形,急于月兑身是不可能的,能不能跟这大东家谈谈,帮他们带一批学徒,出师之后,能放咱们离开。”
张四器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说了,私铸火器是重罪,你认为他们会允许咱们活着离开这里?”
陈宁静脸sè一变,道:“难道这辈子就困在这地方?”
“咱们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随着话声,李明良和孙家辉走了进来,朝三人点了点头,李明良才接着道:“这地方不仅有咱们军器局的军匠,还有卫所的军匠,后面还有铸炮的,做火药的作坊,听说这是一个专门为海商铸造火器火药的地方。
咱们这一辈怕是没可能离开这里了,但是不能让晚辈们也困在这里,听说他们要招船员水手,与其让他们在这里开荒种田,倒不如让他们去做船员水手。”
“出海风险更大。”张四器轻声说道。
“要说稳妥,自然是开荒种田。”李明良不急不缓的说道:“不过,得作好在这里扎根的准备。”
张四器看了四人一眼,才道:“眼下讨论孩子的出路还早,大东家的来了,咱们总的去探探口风,说句不好听的,孩子们的出路,未必能够由着咱们。”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一呆,一愣之后,李明良才道:“没那么严重,他们现在也是有求于咱们,不若我陪四哥去拜访一下大东家。”
东兴港的大东家自然便是胡万里,在赵长福、刘思武、李健几人的陪同下四处观望了一番,便住进了一栋简陋的木房——总管赵长福的临时住所,赵长福如今可谓是东兴港名符其实的大管家,所有的作坊、码头、船只都归他统管着,唯有防务这一块,他插不上手。
进屋落座之后,胡万里浅浅的呷了口热茶,才道:“已经大半年时间了,何以东兴港的房屋仍是如此简陋?可是工匠太少?”
赵长福仍是保持着参随的本分,在胡万里面前不敢落座,当下便躬身道:“回老爷话,这里不缺木材,但木材砍伐之后要风干才能正式修建房屋,如今不过是因陋就简而已,再则这木匠确实也少了点。”
“东兴港的规模会不断扩大,木匠不能少。”胡万里沉声道:“这事我吩咐吴亦有去办,另外,你也为现有的木匠多安排些学徒。”
“小的明白。”赵长福恭敬的道。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道:“你如今已不是参随,无须站规矩,坐吧。”
“老爷面前,小的岂敢放肆。”赵长福轻声说道,身子亦是一动不动。
“跟他们一样,叫少爷吧。”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不拘那些个虚礼,坐。”
“谢少爷。”赵长福躬身谢过之后,才谨慎的在下首落座。
“如今这里并不安稳,不宜接家眷过来。”胡万里看着他微微笑道:“你如今正是狼虎之年,纳个妾吧,有没有看上眼的?要不少爷给你从月港买两个过来?”
“少爷体恤,小的感激不尽。”赵长福含笑道:“小的已在月港买了个小妾,现在厨房忙活,整治晚宴。”
胡万里笑道:“你不会是买了个全灶的丫头吧?”
“让少爷见笑了。”赵长福陪着笑道:“拙荆善妒,真要纳个小妾,必然是河东狮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