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繁星点点,海风阵阵,在院墙上来回巡逻的唐金宝突然听出风声中夹杂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心里不由一喜,对方没点火把,想来应该是李健派来增援他们的人,转眼间,他的神情就凝重起来,方向不对!
他急忙一溜小跑着下了院墙,赶到胡万里身前,急声禀报道:“少爷,有大队人马由东北向而来,未打火把。”
胡万里心里不由一沉,东北向而来的,不可能是李健的人马,再说了,这种情形下,李健也根本不会派人前来,洪长福此举意在何为?难道已窥破了他这个东兴港大当家的身份,想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该怎么办?跑?黑灯瞎火的,又带着怀有身孕的春儿,跑显然是不行的,不能够跑,那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周旋了,他是龙溪知县,谅洪长福不敢乱来,除非是他想造反!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沉声吩咐道:“吩咐下去,不要自乱阵脚,将大门闩死,护院的人都去大门集合,我随后就到。”说着,他便快步赶往卧房。
进的卧房,见春儿和几个丫鬟仍在安安静静的下棋,胡万里不由微微笑了笑,平日还真没留意到,春儿倒是挺能沉住气的,见他进来,春儿缓缓起身迎了上来,微笑着道:“事情又有变化?”
“春儿聪明。”胡万里含笑道:“有恶客上门打搅,春儿呆会无须惊慌。”
听的这话,春儿立刻意识到事情显然不象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当下便抿嘴浅笑道:“少爷便是奴婢的天,有少爷在,奴婢岂会惊慌。少爷尽管放心便是。”
见她如此乖巧,胡万里亦是轻笑着打趣道:“放心,这天塌不下来。”说着,他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出了卧房。
待他快步赶到前院大门,唐金宝便上前轻声禀报道:“少爷。听动静,对方已将院子包围起来了。”
胡万里眉头不由一皱,洪长福这是什么意思?扫了一眼聚集在他身边的十来个人,微微沉吟,他才轻声道:“对方未喊话?”
“点火!”门外传来一声高喝,随着命令,一支支火把立刻点燃起来,院子外立时就明亮起来。
胡万里却是听出了下令之人就是洪长福,当即便高声道:“外面可是月港洪当家的?”
外面下令之人确实是洪长福。他本只是打算派个头目来的,却是越想越觉的老三洪长盛说的有道理,月港内讧,那是多大的事情,没有当家的命令,手下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自做主,横加插手。
联想到之前那颗红色的烟花以及对方从头目到小卒皆是一色的北方口音,他越想越疑惑。这才亲自带了五百人赶了过来。
此时一听胡万里果然在里面,他心里不由一喜。当下也不接话头,而是手一挥,下达了射击的命令,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立刻随之响起,漳州之地以及海上航行皆是湿气过重,弓箭保养不易。月港既有钱,又与弗朗机商人往来频繁,自然是大量购进弗朗机铳以取代弓箭,是以月港的私丁基本都是使用火枪。
胡万里根本就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情形下开枪,突然响起的枪声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唐金宝同样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伙同几个人将胡万里半拉半抱拖到了前院照壁之后。
被放开之后,胡万里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施施然整理好长袍,他才沉声道:“对方不过是在方空枪,你们慌个什么劲?”
放空枪?唐金宝不由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对方确实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此密集的枪炮声,院墙竟然没有丝毫的震动感,对方显然是在朝天放枪!稍愣之后,他才疑惑的道:“少爷,对方这是意在试探?”
“不错!”胡万里此时已是完全的镇静下来,仰首望了眼星空,他才沉声道:“虚张声势,对方是在虚张声势,意图打草惊蛇,吸引李健派兵前来救援!”
听的这话,唐金宝登时就反应过来,忙躬身道:“少爷,小的马上去角楼观望。”
胡万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知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意思?”
听的他语气不善,唐金宝忙一脸讪然的说道:“属下愚钝,恳祈少爷指点。”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胡万里沉声道:“对方如此虚张声势,也说明他们只是猜测!”微微一顿,他才吩咐道:“去大门口高声吆喝,‘县尊在此,谁敢放肆!’”。
唐金宝不由暗自月复诽,您这不也是虚张声势?转念间,他已明白过来,对方此举不仅是在吸引李健派兵前来援助,也在试探他们的反应,他忙躬身道:“属下遵命。”当即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大门口,高声喝道:“胡县尊在此,谁人如此放肆,莫非是想杀官造反不成?”
几个兵丁连忙齐齐高声喝道:“胡县尊在此,谁人如此放肆?”
听的这喝声,门外洪长福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轻声命令道:“不理他们,继续射击!”
猛烈的枪炮声自然是惊动了高度戒备的溪尾码头,闻报对方竟然大举围攻胡万里所在的院子,李健登时有些方寸大乱,他立时就反应过来,对方通过与他们的接触,瞧出了破绽,他不由暗自懊恼,不应该与对方商谈。
见李半晌没有下令,许炼看了一眼王富贵,轻声道:”对方明显是想生擒大当家的,难道能够置之不理?”
王富贵瞥了他一眼,道:“院子里就十余人防守,等的咱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这我自然知道。”许炼不屑的斜了他一眼,道:“眼见大当家的有难,却见死不救,这是东兴港的风格?”
听的这话,王富贵不由大为恼火,却也不敢泄露胡万里的身份,当下便冷冷的道:“东兴港上下,从来就没有见死不救的先例,更别说是大当家的有难,不过,东兴港毫令森严,没有军令,谁也不能妄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