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很快在离张氏藏身的大树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真难得,魏公夫人竟然屈尊降贵到这军营,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声音中带着怨愤。
“我有话要问你。”
这女子一开口,躲在大树后的张氏心头一震,这个女人,不是将她这个姐妹出卖给瓦岗寨,投向她情人怀抱的柳叶儿又是谁。
若不是柳叶儿为了讨好她的情哥哥,甄命苦就不会浴血奋战,中毒箭差点死在了客栈,若说不怪柳叶儿,肯定是违心话,可多年的姐妹情谊,却又让她有些可怜这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女人。
张氏静静地偷听着。
那男子冷笑连连:“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喜欢的是像李密这样雄才大略,有上进心,能让你位于万人之上地位的男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榜眼,心甘情愿为你所用,做了你这么多年的护院,没想到在你眼中,却不过是一个向上爬的踏脚石,随时都可以丢弃的看门狗。”
张氏听出来,这个人就是玫瑰楼的护院禹诡,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已经昭然若揭,柳叶儿不小心怀上了禹诡的孩子,而柳叶儿却因为李密的原因,不想要这个孩子,试图打胎,结果没成功,还差点搭上了xìng命。
柳叶儿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他是不是把我送给你了。”
禹诡沉默了片刻,“李密告诉你的?”
“你就说是不是!”
“是!”
柳叶儿默不作声,身子微微发抖。
禹诡幸灾乐祸地说:“这回你知道你喜欢的男人是个什么货sè了吧,他早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故意装着不知道,为了从我这里获得情报,让你配合帮他抓那甄命苦,假意答应让你当他的正宫娘娘,骗得你死心塌地,可其实早就把你当成交易的条件,送给了我……”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柳叶儿扇了禹诡一巴掌。
禹诡不躲也不闪,眼中闪过一丝悲愤:“我就是想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爱你,关心你,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的男人,为了你,我不惜入加入瓦岗军,挣功名,努力成为你心中那个立万人之上的英雄,你倒是看看我啊,柳叶儿,你的眼睛瞎了吗,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能睁眼瞧我一瞧,你难道就一点也看不见我吗!”
一个大男人,说到后来,竟无语哽咽。
柳叶儿木然道:“自从你偷偷换了我的药,害我怀上了孩子,在我心里,对你仅有的一点感激也没有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也算是还了你的情,从今以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用再白费心机,你走吧,孩子我会生下来的,抚养他长大,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母子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禹诡怒极而笑:“怪只怪我太宠着你,什么事都听你的,让你不把我当回事,是我自作自受,罢了,罢了,待我功成名就那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着,大笑着转身离去,笑声中充满失落和怨恨。
禹诡走后,柳叶儿才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声音凄凉可怜,躲在大树后面的张氏也忍不住默默地掉泪。
柳叶儿在她心中,是一个坚强dúlì,比男人更加有手段,能让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强人,是她的老师,也是她学习的榜样。
如今这个偶像已经轰然倒塌,变成了跟赵燕一样可怜的女人,怎不让她心酸yù哭。
她从大树后走出来,朝柳叶儿走过去,柳叶儿听到脚步声,登时止住了哭声,回过头jǐng惕地盯着她,发现竟然是张氏时,她一脸吃惊,显然没料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张氏,眼中闪过一丝惭愧和懊悔,很快隐去不见。
张氏发现她身上披着的,是当初甄命苦来救自己时,她给她披上的那件貂裘大衣,大衣下,明显看到柳叶儿的肚子已经明显地凸起,看样子起码已经有五个月大了。
柳叶儿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看了她一眼,月兑上的貂裘,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柳姐姐!”张氏哽咽着喊住她。
柳叶儿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停下了脚步,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在张鹅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好姐姐,我怪你,可是我不恨你。”
柳叶儿始终背对着她,并不转过身来。
张氏含着泪,用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圈,缓缓说:“你对我的好,有这么多……”
接着,又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小圈,“你对我坏,只有一点点,我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幸福,就算把我卖给别人一百次,我也不恨你。”
柳叶儿此时眼泪已经肆虐。
虽然只跟张氏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却已无力再向她迈进一步,只有在这个毫无心机的妹妹面前,她才敢哭得这样毫无遮掩,然而,这样的好妹妹,她却已不配再拥有。
她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这才转身离去,留下张氏一人在雪地里。
许久,张氏才轻轻一擦眼泪,重新拾起地上的软木枝,反复练习着三小姐出剑的动作。
从今天开始,她再没有了可以学习的榜样,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模索,闯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
重遇了柳叶儿后,张氏对自己的训练更加严格了。
为了让自己的体能更加充沛,她加大了训练量,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到军营的校场上,利用军营中的那些士兵训练用的器械,训练身体里灵活度。
校场上也有一些自强不息的战士,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一个身材婀娜,穿着单薄,却浑身冒着汗气的短发女子,沿着校场慢跑,都忍不住跟着一起跑,当他们看清楚张氏的容貌后,无不变得殷勤起来,一边鼓励,一边乘机套近乎,问她可曾许配了人家,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之类问题。
每当这时,张氏都会媚然一笑:“对不起哦,我已经有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