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静静听着,封伦的分析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封伦忽略了一点,他是郑王,洛阳的无冕之王,手握十二卫府重兵,他要做什么事,就算是杨侗也无力阻止,更不敢降罪于他。
他打断封伦的话,说:“此次本王将调动一万卫府精锐,围剿暗卫府,任凭他甄命苦有三头六臂,本王也叫他付出惨痛代价!”
封伦说:“实不相瞒,封某最担心的,就是郑王此举。”
王世充眉头一皱,“封大人何出此言?”
“私自调动一千人以上的兵马,必须有皇上手谕和卫府将军的虎符,否则就是犯了谋反的死罪,郑王虽不惧皇泰主怪罪,只是这为人行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郑王权倾朝野,本已经惹人猜忌,行事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郑王志在天下,皇泰主只是郑王手中的一颗棋子,但若是因为小小失误,让棋子变成了绊脚石,我想这是郑王不愿意看到的。”
封伦顿了一顿,“甄命苦与杨侗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要动杨侗,就必须先除去甄命苦,然而想要除去甄命苦,没有得到杨侗的首肯,以甄命苦的狡诈,绝不会束手就擒,以他暗卫军的辉煌战绩,王大人要击溃他们,其艰难不亚于攻打全胜时的瓦岗军。”
王世充傲然道:“封大人太高估他了,别说他没有瓦岗军这样的兵力,就算他是瓦岗军。本王还不是照样一举击破!”
“名不正言不顺,出师无名的话,郑王就算夺得了洛阳。顺利登基,留在青史上也不会是美名,而是受人诟病的恶名了,郑王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子孙后世着想,更何况郑王还未必能稳登帝位,世上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难免会有意外,郑王志在必得,本无可厚非。毕竟实力在那里摆着,但成大事者,必瞻前顾后,未雨绸缪。既作最好的愿景。也作最坏的打算,郑王如今胜券在握,又何必为了较一时的高下,却坏了满盘的棋局呢?”
换了别人说这话,王世充早已经让人将其撵出府去,但封伦不同,两人同朝为官多年,彼此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互相攻击倾轧,既是对手。也是知己,若说对自己的了解,无人能及封伦。
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敢这样当面直指其非了,封伦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比起杨汪来,他对封伦的容忍是从同僚时就已经建立起来的。
他沉思了片刻,已经没有那么气愤,皱着眉头说:“可这件事已经对本王的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若是不做点回应,洛阳的百姓岂不是认为本王是可任人捏的软柿子!”
封伦见已经说动王世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武力并非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郑王手握实权,何事不能为?出兵攻打暗卫府,不但不智,而且容易落人话柄,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其吃了闷亏,损兵折将却无处申诉,才是报仇雪恨的上乘之道,这也是封某这次前来的原因,为郑王解忧。”
王世充大喜,“封大人有何妙策,快快说来。”
……
“包兴隆?”王世充听着封伦说起甄命苦为
“正是。兵法有云,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却不得不与我战,只因攻其所必救。这包兴隆与甄命苦私交甚密,包兴隆之子包齐家几年前被掳劫,被甄命苦所救,龙门镇初建之时,包兴隆多有扶助,包兴隆也需要甄命苦这样有实权的将军做靠山,而甄命苦的龙门镇也需要像包兴隆这样的行商打通全国的销路,两人可谓是相互依存,郑王欲除甄命苦,正面冲突只能是两败俱伤,但若能先除掉他的助臂,蚕食他的势力,等他发觉时,发现除了与郑王你正面冲突别无他法,郑王就占了理,到时候出师有名,皇泰主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世充露出犹豫的神情:“这个包兴隆一直是洛阳最大的粮商,粮店遍布全国,是洛阳粮食稳定的基石,若动了他,只怕会引起民乱。”
封伦从容不迫地怀里掏出一本账簿来,递到王世充面前。
“这是封某这几年来派人调查的五粮王账目,其中详细记录了洛阳以及周边州郡的五粮王店铺的进货渠道和地点,郑王请过目。”
王世充神色一震,急忙接过来翻看了一下,里面详细记录了五粮王进货和销售的账目,以及包兴隆家族在全国各地的负责人名单。
长安,洛阳,齐州,涿州,益州,江都等富庶之地以及周边州郡,均有包兴隆的产业分布。
他一时猜不到这账簿有什么用处,但却隐约感觉到掌握了账目,就等于是握住了包兴隆的命脉。
他抬起头,盯着封伦,等他进一步的说明。
封伦不急不缓,喝了一口茶,这才有条不紊地说:“我想请问一下郑王,您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拿甄命苦出气呢,还是要据洛阳,称王登基?”
王世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封伦屡次当着他的面,揭露他的野心,哪怕这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但被人当面指出来,是另外一种感受。
封伦却似乎并没发觉他的不悦,继续说着:“若只是要除掉甄命苦,只需派人暗中收买包兴隆的这些店铺掌柜,不肯就范就派刺客暗杀了,直接让五粮王的运作瘫痪;但若是郑王要登基为帝,则招纳数十经营有道的掌柜,暗中储备,暗中派人做些手脚,嫁祸五粮王,搜刮证据,然后一举将包兴隆告上朝廷,封店抓人,然后将这些招纳的掌柜安插到五粮王各地的店铺里,将所有粮食的经营握在自己手里,偷梁换柱,手中有了粮食和重兵,何愁洛阳不落入郑王手里,到时候,区区一个甄命苦,还不是任由郑王捏圆搓扁。”
王世充眼神亮了起来,刚才涌起的一丝不悦也随着封伦的这番话烟消云散,急忙问:“该如何嫁祸?”
封伦微微一笑,“说来简单,只需……”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王世充听着封伦慢条斯理地说着在他看来天衣无缝的计策,笑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他黄袍加身,登基称帝的一天。
待封伦说完,他才一脸欣慰地看着封伦,问:“封大人如此帮本王,想必有所求于本王,只要本王能做到,只管道来。”
封伦笑说:“自古恃功邀赏之人,均不得好死,封某虽不智,却也不敢重蹈覆辙,之所以为郑王出谋划策,只是因为看清了形势,用不了多久,洛阳就是郑王的囊中之物,想起往日同僚之时,与郑王多有嫌隙,所以这才多次一举前来献策,只为了能化解与郑王之间的误会,他日郑王登基后,不秋后算账已是万分感恩。”
王世充大笑:“封大人多虑了,本王岂是这种记仇之人,封大人如此人才,若能替本王效力,本王岂忍加害?此事若成,本王重重有赏。”
“如此封某先谢过郑王恩典了。”
两人本是旧识,这次封伦来献策,登时亲近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说的话也都是对方所思所想,虽是政敌却堪比知己,说到王图霸业,封伦多有献策,颇有知无不言,尽心尽力的意思,王世充更是心花怒放,连连感叹两人为何不早日化干戈为玉帛,共谋天下。
两人在府中一直畅谈了两个时辰,封伦这才起身告辞,离开时,王世充亲自送他出府,依依不舍。
待封伦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叫来几个心月复手下。
“派人监视这个封伦,但凡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本王禀报。”
“是!”
……
“哈哈哈,痛快!真想看看当时王世充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剥光衣服游街,这世上恐怕也就甄将军敢对王世充做这种事了,甄将军果然不负朕望,替朕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香凝宫中,福临坐在张氏的床前,替她剥着一枚橘子,杨侗大嚷大叫着冲进来,没有丁点。
福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身为皇上,一点也不知道稳重矜持,大嚷大叫让奴才们看了,心里还不笑话你?”
“姐,你是不知道,朕今天心情特别好,今天上朝的时候,王世充像个闷声乌龟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把往日的威风都藏到裤裆里去了!哈哈哈……”
福临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身为皇上,出口成脏,像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杨侗兴高采烈地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听得福临又是好笑又是为杨侗开心,自从王世充击退瓦岗军,手握重兵之后,杨侗从来没有一天向现在这样笑得跟小孩一样快乐,她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床上的张氏听到甄命苦为了给她出一口气,竟然做出了这种荒唐事,还闹得满城风雨,不顾身份暴露,高调张扬地宣布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在龙门镇再举行一次婚礼,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强撑起病中的虚弱身子,低声问:“阿侗,他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