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亲自挑选出其中身体健壮,积极乐观,有家族荣誉感的子弟,得益于这个乱世,这些读书子弟平时除了读书写字外,兼修武艺,身体不至于太过孱弱,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一个文武兼备的干员。
等他挑选出这些人员时,离限定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足十天。
剩下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训练成军,就算能初成军力,连江都城一个角落的巡逻都成问题,更别说维持江都治安了。
甄命苦却似乎并不着急,将这些人全都集合,让他们带他到江都城的各处游览观赏,携美同行,吟诗作对,欣赏各处风土人情。
直到期限内的前三天,江都城内祸乱依旧。
……
月儿从下人口中得知甄命苦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时,实在耐不住心中的气恼和不安,特地出宫,到甄命苦的将军府中等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甄命苦的马车才慢慢悠悠地回到甄府。
还没下车,就听见车里面传来莺莺燕燕娇声不依的撒娇,让月儿一个月前就憋着的一股无名火越发地涌上心头。
远远看见甄命苦左拥右抱地从走下马车,在十几个花枝招展的美人簇拥下,走进府中。
月儿正待上前义正言辞地训斥一番,却发现那些女子进了府中之后,纷纷跟甄命苦躬身施礼,脸上有感激之色,转身回了各自的厢房。
甄命苦独自一人朝将军府的正房走来,看见月儿。他愣了一愣,有些惊讶地说:“月儿,你怎么来了?”
随即发现她脸上的怒色和目光所在。明白过来,笑了笑,也不解释,径直进了屋里,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问:“来很久了吧。有事吗?”
月儿盯着他,又看了看四散离开,回到各自厢房的那些女子。“这么多美人你应付得过来吗?”
甄命苦感叹道:“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一天处理两三个,总算是全部搞定了!”
月儿一句“无耻”到了嘴边,愣是咽了回去。也不接他递过来的茶。眼泪流了下来,瞪了他好一会,转身就走。
甄命苦拉住她的手,笑着问:“怎么说着说着就翻脸了?”
“放开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种伪君子!”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君子吧?我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小人,别人说我是君子,我啐他一脸。”
月儿愕然,一时找不到词来反击,他确实没有掩饰过他这个事实。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向杜伏威讨要女人。
“算我看错你了。”
她用力一甩手,却发现他早已听话地放开了她的手。她这一用力,反而用力过头,手腕给甩月兑了臼,疼得她痛吟一声,心里的也不知是何感受,也不顾月妃的威严和脸面,就这样蹲在地上,埋头呜呜大哭。
甄命苦吓了一跳,哪知道她这么不经逗,急忙喝退了门口的奴婢和侍卫,关上门,伸手捂住她的嘴,无奈道:“月妃娘娘,你受了什么委屈,要到臣下家里来撒泼,我也没招惹你吧?”
月儿哭得越发大声。
“行行行,算我怕你了,我刚才说搞定她们的意思是给她们在江都城里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夫家,这几天忙得我都团团转,总算是把她们一个个打发了,过几天她们的夫家就会让人上门来迎娶,是你先把我想得这么不堪,我只是顺着你的意思说,让你高兴高兴,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月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突然张口狠狠地咬住他捂着她嘴的手。
“啊——”
……
好不容易将她手腕给矫正回去,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深深的牙印,甄命苦一脸抱怨:“你们女人怎么都喜欢咬人?要咬也咬对地方啊。”
月儿眼眶还有些红肿,怒气早已随着刚才那一口烟消云散,闻言脸色有些晕红,盯着他问:“还有哪个女人咬过你?”
甄命苦似乎在回想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接着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只是有点印象。”
其实他并非想不起来,而是印象深刻,咬得地方也并非手指,而是另外一处更为要命的地方,那是一张如花般娇艳甜美的脸容,一双如水的美眸,口中含着他最脆弱之处,香舌如蛇绕动,仰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调皮和温柔,极尽挑逗之能事。
他想起了她的容貌,想起了跟她的缠绵温存,却想不起跟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只知道她已经死了,害死她的人就是长安李家父子。
他甩去脑海中杂乱纷扰的思绪,在月儿身边坐下,岔开话题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月儿这才想起来来找他的目的,急忙说:“你跟大王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江都城的治安却依旧还是一团乱麻,你到底想出办法了没有?”
甄命苦一脸神秘地笑说:“过几天你不就知道了。”
……
江都城的骚乱果然期限截止的那一天神奇地消失了。
连江淮军出动军队都无法完全镇压的动乱,在甄命苦成为江都监察使之后,神奇般地归于平静,百姓都开始安定下来,各地的衙门长官纷纷送来效忠江淮军的信函,保证自己管辖内不会再有人闹事。
杜伏威对此感到无比神奇,却琢磨不出原因何在。
他暗中派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甄命苦广招门客,收受贿赂,详细记录名单,财产的申报等等,都是为了模清江都城各大豪族势力的范围,然后招纳江都城士族子弟入左前卫军,并非为了让他们上阵打仗,只是给他们分派各种小官职,让他们成为江都各豪族的代言人,采取区域责任制,任何一个区域出了问题,直接找那个区域的负责人。
这样一来,责任分摊到户,谁在哪个区域的利益最大,当然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区域出什么问题。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些江都豪族,从祖辈十几代人就在这江都扎根,势力遍布各行各业,他们在暗处,江淮军在明处,很多时候,农户的动乱,是他们故意挑起事端,试图以此来作为对江淮军对待江都城民采取什么政策的试探,根据江淮军的反应再制定相应的计划。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甄命苦显然深知这一个道理,这才采取了将这些豪族往自己这边拉拢,给他们许诺不出动他们利益的口头承诺,让他们的子弟成为游戏规则的执行者,这样一来,动乱登时少了一半。
再加上这些豪族大部分都与江淮军没有什么关系,让他们子弟加入江淮军,让他们身居要职,能减轻他们对江淮军的防备。
被分派的责任也让他们有了归属感,让他们的家长和主事人觉得江淮军不再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是可以跟他们一起均分利益的同道中人。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看事情闹大,甚至主动挑起事端的他们,如今变成了劝和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靠着在江都经营多年的人情关系网,事很难再闹起来。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一定是对人情世故了熟于心的人,而且深谙人心世情。
杜伏威得知这一切,突然对这个甄牛生出一丝惧意来,这个人看似有勇无谋,其实心中大有乾坤,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这种人留在身边,是否能为他所用,他现在开始有些怀疑。
若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掌控不了这样的人,留着这种人在身边,只会是祸害,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只需求稳,不需要激进和进取,这个甄牛换做他刚刚起事的时候,一定会是很好的助臂,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么需要这种人。
他暗中召集了他手下的数十个义子,编派他们到各地收集关于甄牛的身世,他觉得这个甄牛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
甄命苦因安定江都有功,被杜伏威赐封为江都千户侯,食邑一千户。
月儿得知消息后,特地让人宰了一头牛,送来将军府犒劳府中将士,还亲自到将军府,为他庆祝。
甄命苦找来一百多个立下功勋的江都豪族子弟,设下宴席,那些豪族子弟得知是月妃娘娘的赏赐,都感到无比荣耀,席间宾主尽欢。
酒席中,月儿看着甄命苦跟那些豪族子弟们打成一片,口舌生花,哪还有之前沉默寡言,阴沉冷淡的样子,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好奇地问:“甄哥哥,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会帮你尽心尽力地平乱?”
甄命苦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利益能让仇人成为最好的朋友。”
没等她继续询问,他已站起身来,走到那些豪族子弟身边,勾肩搭背,没有一点长官的威严,互相打趣,与他们融为一片。
月儿愣愣地看着他跟别人喝酒说笑,突然感觉有些不太认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对他来说,什么是有利益的,什么又是没利益的,她是不是也属于对他有利益的,所以他才对她这么好,到底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假意?
这个问题,直到一个月之后的那天晚上,她才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