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命苦,你想反悔吗!”
甄命苦淡淡说:“单雄信死有余辜,你砍他一条手臂,已经报了仇,何必一定要取他性命?”
单云英冷笑:“你妻子的仇你也不报了吗?”
“我报仇的方法跟你不同,我只想让他们倾家荡产一无所有,让他们从最高处摔到最底层,让他们尝尽世间疾苦,哪能让他们死得这么舒服,所以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单云英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真是个狠毒的家伙。”
收刀转身,命人将那些受伤的手下扶上马背,从她的一名手下手里牵过一匹马来,跨上马,带着一众手下,朝远处去了。
奔出数十米远,她突然勒住缰绳,回头微微一笑,朝他喊道:“甄命苦,若有空的话,到登封嵩山少林寺转转,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哦!”
说完,转身策马狂奔而去……
……
甄命苦仔细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记忆还是有些模糊,猜不透她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既然想不明白,待此间事了,再到嵩山少林寺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放下心事,转头朝不远处的尉迟敬德笑道:“尉迟帮主,多年不见,力气更见精进啊。”
尉迟敬德暗道:你几年没见过我,我可是半年前才见过你。
半年前的洺水之战,凌霜不惜跟李世民撕破脸。保甄命苦一命,他就在凌霜身边,当时甄命苦手骨骨折昏迷过去。所以才没有见到他。
看着甄命苦身边几个身强力壮,威风不凡的将军,又看了看李靖和徐世绩两人,就算他再厉害,光是一个李靖,就足以跟他战成平手,若再加上徐世绩和甄命苦。必输无疑,更何况,甄命苦身边那三个壮汉也似乎不是易与之辈。
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心中涌起一个字,逃,逃得远越好。
没等他作出下一步行动,甄命苦已经开口道:“你我的交情。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你若要离开,请便,不过你若是想回唐军中通风报信,即便我答应,我几位兄弟也定然不肯,我看你也陆陆续续投奔了不少人,只可惜都是福薄命短,你空有一身本事。如今落得如丧家之犬,遭人鄙视。你可想过是为什么?”
尉迟敬德被他说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喝道:“废什么话,若是想报当年之仇,尽管划下道来,看我尉迟敬德是不是摇尾乞怜之辈!”
甄命苦摇头道:“你我有何仇怨?说起来,我初到洛阳,若不是蒙你赏识,招入铁匠铺,我当年只怕已经饿死在洛阳街头,你对我只有恩,哪来的仇?”
尉迟敬德闻言微微一愣,准备拼死的心也动摇了一下,紧握板斧的手也松开了,疑惑道:“我可是伙同刘武周骗你合金秘方的人,还差点杀你灭口。”
甄命苦笑道:“这正是我想要跟尉迟帮主说的,跟对了人,自然前途坦荡,跟错了人,只能一错再错,当年你本无意害我,奈何刘武周是你大哥,逼良为贼,你不要跟我说你是处心积虑要谋我合金秘方,不惜杀人灭口?”
尉迟敬德苦笑了一下,甄命苦心似明镜,当年的事,他早就看穿了刘武周的小算盘,回想这几年来跟着刘武周东奔西跑,明明有很多事情看不惯刘武周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违心听从他的指令,碍于结拜之义,他才死心塌地跟着刘武周,当初刘武周要是听他一言,率大军驰援吕崇茂,将唐军挡在河东,而不是只派他一人率两千人支援吕崇茂,夏县也不至于被攻克,刘武周的几万大军也不至于白白地消耗在晋阳城的攻城战中。
之后夏县被攻克,他杀了吕崇茂投入唐军,加入了凌霜的麾下,以为跟了一个赏识自己的人,从此一片坦途,哪知凌霜却突然被莫名其妙地撤了军权,软禁起来,他则被派到李世民的帐下,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不缺他一个,又都认为他是卖主求荣之辈,不愿与他结交,他空有一身本领,却得不到李世民赏识,至今还是一个五品的征虏校尉,其中郁闷,又有谁能了解。
一切的一切,他虽然遗憾,却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只道是命该如此,如今甄命苦提起,才发现果然如他所说,是自己一直以来识人不善,空蹉跎了岁月,与人无尤。
想起自己征战多年,浴血沙场,父母早亡不及尽孝,自己又孑然一身,三十五岁,眼看就要步入不惑之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境况凄凉,艰难求存,其中艰苦,不足为人道,堂堂七尺壮汉,触动了心事,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甄命苦在远处看得真切,心中也不是滋味,叹了一口气:“你我相识多年,你若信我,与我携手,你我兄弟联手击垮李唐,将来天下大定,你我再回到洛阳,重开打铁铺,娶妻生子,和乐融融,不再为他人流血卖命,岂不痛快!”
尉迟敬德将手中板斧丢在地上,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愿为江淮王驱使!”
甄命苦急忙跳下马来,朝他走去,身边的李大亮急忙低喝:“甄爷,小心有诈。”
甄命苦哈哈大笑:“尉迟帮主为人,一言九鼎,我深知,岂是会使诈之人!”
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紧握他肩膀,眼中射出难言的喜色:“尉迟帮主,久违了!”
尉迟敬德看着眼前的汉子,多年不见,甄命苦容貌丝毫未改,只是两鬓多了些白发,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沉老练,身材却壮实了不少,与当初在铁匠铺时那个瘦弱重病的男子不可同日而言。
只有他知道甄命苦的变化有多大,当年的小乞丐,如今已经是足以跟李家抗衡的江淮王,世事难料,说起来,从遇见甄命苦时起,他就觉得此人不凡,没想到今日重遇,竟闯下了如此名头,甄命苦说他遇人不淑,识人不善,倒也不全对,最起码,他从来没有小看过眼前这个男人。
甄命苦声音里带着激动:“一日入矿帮,一生是矿帮的兄弟,如果柱子在这,我们矿帮重建,指日可待!”
“甄兄弟,我算是真服了你了!”尉迟敬德叹了一口气,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
江都宫中,长孙贝儿手握女乃瓶,给小甄鹅喂女乃,小甄鹅哭闹着不肯吃,刚刚断女乃,小甄鹅还不适应,哭得撕心裂肺的。
长孙贝儿心一软,又要撩起衣襟,一旁月儿阻止了她,指了指门口。
长孙贝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神情激动地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小甄鹅。
“哥!”
长孙贝儿抱着甄鹅站起来,朝他跑过来。
长孙辅机神情激动,看着几年没见的妹妹,生怕她摔倒,急忙跑上前,“小心摔着!”
长孙贝儿紧紧地抱着他,泪流满面。
长孙辅机搂着她和她怀里的小甄鹅,嘴里喃喃道:“几年不见,你都成皇后娘娘了……”
……
“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长孙辅机正抱着小甄鹅,让她喊他舅舅,小甄鹅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闻言苦着脸,无奈一笑:“被妹夫抓来的,软禁了。”
长孙贝儿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太不像话了,我要找他去!”
长孙辅机急忙拉住她,笑道:“你怎么找他,他远在洛阳,我也是刚刚才被押送到江都。”
他看了一眼长孙贝儿微凸的肚子,问:“几个月了?”
长孙贝儿这才怒气稍消,坐下来,俏脸微红,浮起一丝幸福,“已经三个月了。”
“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甄鹅。”
“幸好像你。”长孙辅机庆幸道,“小宝贝,叫舅舅,叫舅舅……”
“妈、妈……”小甄鹅只会一句。
长孙贝儿噗嗤一笑。
长孙辅机见了自己的妹妹,又见了可爱的外甥女,心中对甄命苦仅有的一丝怒火也都烟消云散,说实话,若让他在李家和自己妹妹和妹夫之间选一队站,他还会有些犹豫,毕竟李世民跟他是多年的同窗和战友。
但若加上一个小外甥女,一个还未出世的小外甥,天平就完全倾向了甄命苦这一边,甄命苦将他软禁,其实正好解决了他心中纠结,不必再纠缠在如何选择阵营的问题上。
特别是当他看见长孙贝儿这幸福快乐的样子,对甄命苦仅有的一丝疑虑也都化为乌有。
想当年他为了阻止长孙贝儿嫁给甄命苦,可是想出过让李世民装扮成甄命苦的样子,试图坏了长孙贝儿清白的。
现在想起来,那事做的确实太过混账。
如今李世民断了一根手臂,凌霜又被软禁不知生死,李家的气数已尽,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当年他想让自己的妹妹成为皇后,没成想却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
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哥,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舅舅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