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第九十一节

作者 : 似是故人来

()91,脏手(2)

该怎么讲这个故事?我真的是犹豫了半天,虽然我决定不写不行,但是还是犹豫——肯定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我还是要写,不能不写啊?!我不能让这件事情真的跟我进了地狱啊(我知道我没有上天堂的命),那样我就不是内疚的问题了——毕竟,那一枪是我开的。

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按照有关原则,密级早就可以撤销了——何况这件事情还真的没有什么密级,只是不对外公布而已;何大队所说的按照泄密处理也是针对狗头大队的范围说的,我现在说也确实不犯规。

但是我是真的不想给自己招惹一身是非的人。

所以我会犹豫啊?

我只希望大家好好的反思一下关于一些民族心理的问题。

真的,我就是个人荣辱其实都是扯淡的事情了——不至于牢狱之灾,因为这种小事真的不算是个什么蛋子事情,何况还是写在小说里面不能成为什么证据——那写惊险小说的就都别写了干脆都改言情绝对保险——所谓的个人荣辱,就是一定会引发大量的争论,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要我说,还是真的和政治无关。

是整个东方民族的问题,我说的是整个的。

唉,就是争论就争论吧,如果我小庄豁出去自己的荣辱被人骂个狗血喷头——其实在前面的段落你们应该十分的了解我的写作风格了,绝对的小心翼翼,但是这个段落你怎么写都是一堆事情——只要这种劣根能够引起大家的一点点反思,我算个蛋子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压在心头的难道是虚幻吗?

呵呵,你可以相信,可以不相信——我说过了,这是小说。

直升机在省城上空飞翔,降落在一个工厂的停车场。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工厂,我进城本来就少的可怜,何况一进去就在军区总院扎着不出来。我就透过舷窗看见外面到处都是jǐng车的海洋,就围着工厂的办公楼。

何大队就下去,我们在上面等着。

然后就看见何大队在和几个jǐng察说什么——顺便说一下,jǐng衔我至今认不全,就是觉得麻烦看不明白——然后就一挥手,狗头高中队就下去。

他们还在说什么。

我们弟兄就在上面等。

当时心里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地方公安遇到硬碴子了,收拾不了找我们。

我们那帮子学生——就是特jǐng队也在现场,但是我看见他们已经有认挂花了正在包扎。

没有什么枪声,但是救护车在来来往往。

我就知道刚才有一场恶战啊!

看上去真的是有不少jǐng察挂花——有没有牺牲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不会跟我们小兵通报。

何大队一挥手我们就下去迅速列队。

何大队看着我们,很严肃:“目标——一个疑犯,持有79微冲一支,77手枪一把,弹药不确定,并在身上绑缚*zha药块,电子触发雷管。劫持人质7名,就在那个三楼!——有没有信心?!”

“有!”

我们齐声吼啊——绝对是有信心啊!1个认算个蛋子啊?!我还以为有多少呢?!

何大队还是担心的看着我们,不下命令。

他又转身看大楼。

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这种简单的小科目练了几百遍都不止了啊?!就是野外住训的时候,逮着附近部队的兵楼办公楼机场什么的也是抽个时间狠造啊?有时候扮演“恐怖分子”有时候又是反恐怖部队——“恐怖分子”这个词是开玩笑啊!意思就是渗透破坏啊别给想歪了啊!——为了提高0.5秒我们可以练10遍20遍,绝对的快准很啊!

但是何大队真的在犹豫。

他就那么看着大楼。

狗头高中队不敢说话,他个孙子敢说什么啊?他就是在握着自己的手枪把,在想什么——我当时就想喷,哎呀呀这孙子也会思考啊?!

何大队看了半天,就说:“还是我跟他谈谈吧。”

一个jǐng官就说:“算了吧,我们跟他谈的,他都开枪了。”

“我去跟他谈,好吗?”何大队客气的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地头啊。

几个jǐng官想想,但是不敢下决定。

“我去和他谈——给我一次机会。”

何大队缓缓的说,谁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沉重和心痛:

“他毕竟是我的兵。”

我当时脑子就蒙了!“我的兵”?!“清理门户”?!——我cāo!不会是我们狗头大队的哪个小子胡闹吧?!这他妈的可玩大发了啊!——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是啊,我们大队就那么屁大点院子,看的死死的谁也出不去啊?!就是有这种cāo蛋的我们也马上就追捕啊?!——特勤队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还没有反过味道来。

但是我看见狗头高中队把头低下了。

我知道,这孙子是真的难受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孙子难受啊!

jǐng官们看看何大队,再看看狗头高中队,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何大队就拿着高音话筒往前走,一个jǐng官要给他防弹衣。

何大队怒了,真的怒了,一把推开——“我要那个妈拉个巴子的玩意干啥啊?!他是我的兵!你让向我开枪试试?!他敢?!”

我明白了——可能是退伍的老兵。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确实也有,比较痛心——后来我退伍后接触了一些国外的资料,知道全球特种部队都出过这种倒霉事情,一般jǐng察是真的对付不了的,只有找特种部队自己解决——我们的行话,就叫“清理门户”。——我相信所有的特种部队在处理这种类似于“清理门户”的事情的时候,都比较难受,但是不得不为——你是军人,就要执行命令,况且,你的弟兄也真的是犯罪了,国法难容啊!

但是这个兵绝对不是一般的退伍兵。

因为那犯不上何大队亲自来啊?!

这个智商我还是有的。

何大队在往前走,狗头高中队一挥手,我们就急忙跟上,前后左右成了人墙打开保险枪口对着大楼——我们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任何可能shè向何大队的子弹。

“妈拉个巴子的给我滚!”

何大队第一次踹了我一脚——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打小兵,这是唯一一次,也是第一次,还踹的是我。

我们不让开——我们必须用生命捍卫何大队,他是我们的军神。

“高中队!”何大队喊。

“到!”狗头高中队立正。

“你让他们给我让开!我自己过去!”何大队吼。

狗头高中队在犹豫。

“这是我的命令!”何大队怒了,“我就不相信他会开枪打我?!”

狗头高中队不敢怠慢了,命令我们让开。但是他使个眼sè,我和我的两个突击手就悄悄过去了。何大队的注意力在前面,他也许感觉到了,但是顾不上我们。

他一直在看着那幢黑压压的大楼。

我们都知道在三楼但是不知道哪个窗户,目光就在那里寻模,步枪就抵在肩上,但是枪口是向下的,不敢刺激对方啊!

我们三个就戴上自己的单兵夜视仪展开散兵线,慢慢的跟在何大队后面——我离何大队最近,只有半米,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一下子扑到前面去!

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他!

我那时候已经理解他,而且我知道我自己也会这么作的。

何大队走到空地上。

他站住了,看着大楼。

我们都很紧张握紧步枪——都是步枪速shè的高手,但是没有目标你打个屁啊?!夜视仪里面绿呼呼的一片啊!你看清个球啊?!

我当时已经意识到对方也绝对是高手——狗头大队的老兵不是高手吗?

但是是真的发现不了他。

何大队就拿起高音喇叭:“妈拉个巴子你小子玩什么呢?!赶紧给我出来!”

里面没有动静。

“要玩就先跟我玩!”何大队喊,“你想怎么玩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啥啊?!你在找死知道吗?!”

里面有声音了,是个男人:“何中队,是你吗?”

——何中队?!我一激灵啊!不得了啊!这不仅是老兵是我们的前辈啊?!打过仗的老侦察兵啊!素质绝对不是吹的啊?!是真开枪打认的主儿啊?!——我们呢?就打过靶子啊?!

“妈拉个巴子不是我是谁啊?”何大队就说,“你大半夜的整什么整啊?!把我也给整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啊?!赶紧下来,什么话下来说!”

“何中队,”那个男人的声音干涩,“你走吧……我没有回头路了,我杀人了。还不是一个。”

何大队就惊了:“你……你怎么能……你他妈拉个巴子的干什么啊?!”

“是真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变得坚硬,“我不会出来的,除非jǐng方答应我的条件,给我提供直升机出境……”

“你以为看电影啊?!”何大队怒了,“你没当过兵吗?!可能吗?……(那三个字我就不写了)能答应你的条件?!你自己寻思可能吗?!他答应你他是干什么吃的?!啊?!你这是自找死路啊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他是真的痛心了。

“何中队,我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那个男人说,“你左右不了,我知道。怪就怪我自己,没有自杀,还活着回来了。”

何大队痛心疾首:“你怎么那么混蛋啊?!啊?!你知道不知道你还年轻啊?!那点子破事算什么啊?!你怎么就不自己想想呢?!”

“我根本就没有出路!”那个男人说,“他们都拿那种眼光看我!挖苦我!还欺负我!——何中队,你不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的!我受够了!这个狗rì的厂长还欺负我老婆……我能不杀他吗?!我算个什么男人啊?!”

何大队急得团团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不是说对你的政治前途没有影响吗?!咱们不是有政策吗?!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政策是政策,但是他们根本就不那么看我!”那个男人都哭了,“你知道他们怎么骂我的,何中队?——胆小鬼,怕死鬼,王连举,叛徒……”

那个男人哇哇的大哭啊!——一个男人,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哇哇大哭撕心裂肺——你知道我是多么震惊吗?!我当时18岁,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前辈是怎么了啊?!

“你不是!”何大队的眼泪也要下来了,“你是我最好的兵!你是我最坚强的战士!你是我最他妈的过命的弟兄!——你下来,我给你作证!我看哪个妈拉个巴子的敢欺负你?!我把这个厂子给他拆了!”

“晚了!”那个男人哭着喊,“我杀了人,连欺负我老婆的那个厂长,还有跟他一块去的,4个,我还打死了jǐng察——我没有活路了!”

何大队急了,真的急了:“我就cāo他nǎinǎi的!为什么这样对我的战士?!为什么?!党纪国法他违反了哪条了?!他有什么对不起你们这帮子狗rì的?!他为了你们烈血!为了你们受罪!——你们他妈拉个巴子凭什么这么对我的战士?!凭什么?!”

他破口大骂,但是不知道在骂谁。

我也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但是我当时就知道,是无济于事的。

何大队的对讲机响了:“何大队长,疑犯劝出来了吗?上面的时限是还有15分钟。”

“妈拉个巴子的等着!”何大队对着对讲机喊,随即一把在地上摔坏了还踩了一脚。

他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大楼,语重心长的:“……你出来吧,不能一错再错了。”

“我没有活路了,何中队,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

何大队叹口气,指着我们三个:“你看看他们三个,你再看看后面的十几个——都是你的小兄弟,加上我,加上你的哥哥老高,就这么些人了——你先开枪把我们都打死吧,打吧。”

那个男人喊:“何中队!你说的什么话?!”

“你不要忘记了,”何大队的眼泪在眼里含着,“我还是军人——他们这些小兄弟也是,既然我们来,就是有命令的——军令如山倒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下命令让这帮子你的小兄弟,还有你的哥哥老高进去和你对着杀?还是……你说呢?我不能对你下死手啊!你是我的战士我的兄弟啊!你是为了我们这帮子老哥们吃的苦啊!那么些年,你在那个里面受的罪,不是为了我们这帮子老哥们吗?——我只有选择让你先开枪打死我,还有你的哥哥老高,还有你的这帮子小兄弟,然后你爱怎么办怎么办——但是我不能离开,不能不管——我是军人啊!你的哥哥老高也是,他就在后面——这帮子小兄弟也是啊!我们怎么可能不服从命令呢?”

那个男人泣不成声:“何中队……”

何大队摘下自己的头盔,随便的一丢:“这个玩意号称防弹,到底咋样我也不知道——你开枪吧,朝我这儿打——”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

我们都惊了。

沉默。

何大队就那么光着头站着,惨淡的灯光下真的泪如雨下啊!

沉默。

还是沉默。

一支79微冲丢下来了。

“何中队——”那个男人高喊。“我宁愿打死100个jǐng察,我也不能向我的兄弟开枪!”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

然后,何大队就闭上眼睛。

眼泪在他的大黑脸上就那么流——我们是真的,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然后,那个男人就出来了,站在楼门口,站在灯光下。

我看见了他的脸,一张惨白的脸。

他慢慢解下自己身上的zha药,丢在一边,空着手,就那么站着。

看着何大队。

何大队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惨淡的一笑:“何中队,我又见到你了,真好,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了……”

何大队喉结蠕动着,什么都没说。

jǐng察们扑上来按到他,搜身戴上铐子。

他看着何大队,还是惨淡的笑着。

jǐng察们围着他,准备带走。

“小庄。”

我听见何大队压低的声音,颤抖的声音。

我看何大队。

“shè杀目标。”

我一惊——不会吧?不是投降了吗?!

“执行命令!”何大队的语气严厉。

我不能再犹豫了——战士就是这样,不能问那么多。

我端起自己的步枪,瞄准那个男人。

但是我的右手食指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shè杀他?!如果他在反抗,当年的小庄绝对是毫不犹豫啊!但是他没有啊?!他投降了啊?!

“shè杀目标!”

何大队的语气极端坚定。

我无法犹豫我无法抗命我无法拒绝——我只能shè杀——我是战士我只能服从上级的命令——何况我也不会怀疑我的上级我信任他那件事情之后我更加信任因为我知道战士就是要牺牲的这是天职。

——我瞄准目标头部,屏住呼吸,虎口均匀加力,食指扣动扳机。

我听到枪声。

虽然我天天听到95枪的枪声,但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因为,子弹在真的去shè击一个人。

不是靶子。

随即,我从夜视仪看到那个男人一下子栽倒了。

jǐng察们紧张起来纷纷拔枪——但是马上就知道那一枪是我开的。

我的枪管还在冒烟。

何大队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带回!”

我们就集合——jǐng察谁也没有拦,他们怎么敢拦呢?!

我们就跑步去我们的狗头直升机。

路上,我们跑过那个男人的尸体。

我看见他的头脑浆崩裂红白分明。

我就感到恶心了。

是我杀的人啊!

我们上了飞机jǐng察也没有敢拦,何大队也不跟jǐng察说一句话。

起飞后,我开始吐。

何大队和狗头高中队什么都没有说,就是默默的看着脚下的城市。

这件事情就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对谁也没有说。

要我现在分析,何大队的心里就是:

——“与其让他接着受辱,就是给他一个痛快的结束。他毕竟曾经是个战士,他的结局无非是一枪而已,不如直接点,何必让他再接着受辱呢?”

你们说,是吗?

其实他的命运,真的和政治无关,政治没有为难他。

是人。

社会中的人。

一个民族的极端恶劣的心里劣根。

呵呵,这个故事,其实真的没有完。

因为,他死之前的故事,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你们有兴趣听吗?

一个过去的小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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