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修行记 第十五章 得名

作者 : 我是若龙

()痴儿抱着她到了镇上,改向东行走。走出十多里路,又折而向北。忽然,林雪冰“哎呀”了一声,说道:“我的……我的银风枪忘在你家,快,快回头。”痴儿停下脚步,拍拍脑袋道:“我一时心急,连这也忘了。不过这一回头,今天就到不了城里。”林雪冰道:“那有什么关系,到不了就明天再回吧。”痴儿皱眉道:“不行,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到城里,你的银风枪暂寄我家吧,你什么时候伤好了再来取,我又不赖你,或是寻个空闲时间,我给你送去。”林雪冰笑道:“这还差不多,一言为定,不许抵赖。”痴儿听她答应,这才放心迈步继续前行。

不消两个时辰,便到城里,街上人烟更是稀少,两旁的铺子无一开张。痴儿看着眼前萧条的街道,再回想以往来时所见的街,当真是不可同rì而语。想至此,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拐过一个弯,才走出不到百米,迎面跑来一队持戟士兵。戟兵队长冲着痴儿喝道:“小子,往哪走?”痴儿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想去闽中侯的帅府,正……正不知如何去,大人若知,还请相告,我们感激不尽。”此时戟兵队已到跟前,戟兵队长吃惊道:“你小子莫非疯了?侯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凡见生人便杀,你活得不耐烦了?我瞧你小子甚是有礼,我也不来为难你,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让我撞见,就别怪我抓了你。”林雪冰听了这话心里不快,撇撇嘴道:“有本小姐在此,你cāo什么心?赶紧护送我们回府!”戟兵队长一愣,随即道:“小姐?哪家小姐?”这些士兵虽是闽中侯的部下,却也从未见过林雪冰,因此不认得

林雪冰不耐烦道:“废话,我爹是闽中侯,还有哪家小姐?”那戟兵队长冷笑道:“小姐早已身遭不测,侯爷这才迁怒于百姓,杀人以解心头之恨,你,你……你好大的胆,竟敢冒充小姐。”回过头挥手道:“给我拿下。”众戟兵登时一拥而上,将痴儿和林雪冰分别抓了,并将双手用绳索绑上。林雪冰挣扎着嚷道:“坏蛋,你竟敢抓我,你死定了,我爹准砍你的头,快放开我!快放开我!”那戟兵队长一声冷笑道:“省点力气吧,冒充小姐罪名可不小,等我解你们回帅府听凭侯爷发落,你再替自己说情开月兑吧。带走!”戟兵队押着痴儿二人往闽中侯府方向缓缓而行。

行出三四里,一飞骑迎面奔来。痴儿看得分明,骑马之人是个将军,那将军身穿铠甲,手中一柄短刀,面白唇朱,长得甚是俊秀,年约二十五左右,真是个粉面将军。只听林雪冰高声喊道:“李将军,李将军……。”那李将军似乎没听到或是正思考事情,竟然飞驰而过。林雪冰不禁大失所望。戟兵队长冷笑道:“你倒是蒙对啦,他的确是姓李,不过他由于保护小姐不力,被主公降为都尉,不再是统领左军的左将军了。”话声刚落,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视之,原来那李将军又调马头追回来了。看看来到近处,那李将军忽然说道:“适才可是雪冰小姐呼唤在下吗?是雪冰小姐吗?”话传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原来林雪冰正恼他刚才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是故侧脸赌气不肯应声。

戟兵队长走到李将军马前,毕恭毕敬道:“回禀李将军,属下不曾听见小姐的呼唤。”那李将军笑道:“是吗?想来是我这两天jīng神恍忽出现幻觉之故。你是哪军哪部的,叫什么名字?”戟兵队长受宠若惊,低头躬身道:“回李将军,小人姓马名荆,是右军七部三营百人队队长。”那李将军点点头道:“好,我记住你了,去吧!”马荆躬身退后三步,说道:“小人告退。”这才回头督队上路,模脸时才知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那李将军不再停留,挥鞭纵马扬长而去。

戟兵队押着痴儿二人来到闽中侯临时帅府大门前,独自上前与卫士讲话。痴儿只见其中一个卫士点点头,进门去了。过了片刻,大门口出来四个提刀士兵,正押着两个双手被绑着的赤身黑大汉。痴儿大声问道:“诸位兵大哥,你们押着他们去哪?”其中一个黑脸士兵道:“这两个黑铁匠先前帮莆田军督造武器盔甲,与我军作对,奉主公之命,押往监斩台斩首。”陈无知急道:“你们等等,先别忙着押去,稍后我去面见侯爷替他们求情,也许侯爷会饶了他们。”众兵见他自己都被绑着,等候发落,居然还替人求起情来,全都大笑起来。有的道:“这小子疯了,满口疯话。”有的道:“他以为他是谁?当今皇帝?少侯爷?小姐?还是闽刀门门主?”原先说话的黑脸士兵道:“我看老兄你也差不多要去阎王殿报到了,先顾好你自己吧。”那两个黑铁匠感激地望了痴儿一眼,被那四个提刀士兵押走。痴儿心想:我干嘛去阎王殿报到,难道侯爷要杀我?不对,雪冰不会骗我的。正胡思乱想时,那卫士出门来请马荆进去。

马荆随卫士进得帅府,见闽中侯正坐堂等候,急忙快步进堂门,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小人马荆拜见主公,主公千岁千千岁。”微微抬头偷瞥了闽中侯一眼,见他长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甚是威武。恰好闽中侯正盯着马荆,两人目光相触,马荆慌忙低下头不敢动弹。只听闽中侯道:“寡人听说你抓了一个冒充寡人女儿的姑娘,此事当真?”马荆慌忙答道:“小人……小人不敢欺……欺瞒主公,此事千真……万确。”闽中侯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那你还等什么?直接斩了。哼,寡人的女儿岂是他人可冒充的?”唬得马荆以头驻地,三十六颗牙齿捉对儿厮打,心头似十五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战战兢兢道:“是,是,小人领命。”刚站起身要出门,却听闽中侯道:“等等。”只得转身恭恭敬敬道:“侯爷还……还有何吩咐?”闽中侯道:“你往rì曾见过小姐么?”马荆道:“小人福浅,不曾见过。”闽中侯喝道:“那你凭什么确定她是冒充的?万一是真的,而寡人却误斩了她,那怎么办?”马荆吓得心惊胆战,又跪倒在地,惶恐道:“这……这小人听闻小姐已……已遭……不测,所以……。”闽中侯道:“所以认定她是冒充的?”马荆点点头,不敢作声。闽中侯骂道:“混帐东西,寡人女儿失踪了,寡人只是怀疑她凶多吉少,几曾说过她已遭不测,是谁造的谣?”马荆只是磕头,不敢答话。闽中侯又道:“起来,前面带路。不管她是不是寡人的女儿,寡人都要去看一看。”

马荆慌忙答道:“是。”起身退到一旁,躬身道:“小人不敢僭越,主公先请。”闽中侯不作理会,昂首先行。马荆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寻思:都怪我自作聪明,不将那姑娘送来帅府给主公确认,反而一口咬定她是冒充的。倘若那姑娘真是小姐,主公出去一旦确认,我这番死无葬身之地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那姑娘并非雪冰小姐,救我一条xìng命;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闽中侯到得大门口,一眼便认出林雪冰,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冰冰,果真是你?”在他后面的马荆听了这话,险些晕过去,心里只想:完了,这回脑袋没了。

林雪冰正自郁闷,一听父亲的声音,心中大喜,说道:“爹,你要为女儿作主。”用被绑的双手指着身后的众戟兵,又指着马荆,说道:“女儿身上箭伤甚重,他们竟这般对待。”闽中侯见她双手被绑着,脸sè甚是苍白,心中不由得大为疼惜,怒道:“马荆,你好大的胆,竟敢如此对待冰冰,你纵死百次也难解寡人心头之恨。”马荆面如土sè,“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般磕头不止,求饶道:“小人罪该万死,求主公念在小人还能上阵杀敌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闽中侯道:“你是该万死。”又指着众戟兵道:“你们也统统该死,还不给小姐松绑?”那些戟兵原都吓呆了,经闽中侯一声提醒,立即有人去给痴儿和林雪冰解绑。

闽中侯道:“冰冰,你这两天去了哪?寡人差遣了十多拨人马去九溪附近的村庄寻找,却都无功而返。”林雪冰拉着痴儿到闽中侯面前,说道:“那rì我军在九溪遇伏后,我纵马杀出一条血路,结果背中两支暗箭,逃到了一座山下。我弃马上山躲避,不知爬了多久,累得想休息,便将银风枪插在地上,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指着痴儿道:“若不是他相救,我再也见不着爹啦。”这番话轻描淡写,但在闽中侯耳中却无异于雷鸣。闽中侯捧起林雪冰之手,叹道:“你总算回来了,惊煞为父啊!”又望着痴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痴儿摇摇头,漠然道:“我,我也不知,小名叫痴儿。”林雪冰补充道:“爹,他姓陈。”闽中侯哈哈一笑道:“个子都长得这般结实了,居然还没正式名号,有趣。你既然不知自己的名字,不如就叫无知吧。”林雪冰怒道:“爹,你若想给他取名,就正经点,别胡乱敷衍了事。”不料痴儿却道:“不打紧,名字只是个称呼,在我们村里叫阿猪、阿牛、阿狗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觉得无所谓,何况我的脑子很笨,什么也不懂,无知这名字挺适合我,真的很适合我,多谢侯爷赐名。”

闽中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救了寡人的女儿,寡人父女欠你一份恩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寡人力所能及,无不应允。“陈无知正yù辞谢闽中侯的好意,蓦地想起一事,说道:“我希望……希望侯爷放了那两个黑铁匠,饶了马队长和众位戟兵;希望侯爷多行仁政,少杀些人。”闽中侯不悦道:“如何施政是寡人之事,用不着你来cāo心。不过,这就是你的要求?”陈无知点点头道:“是。”马荆和众戟兵听了又是惊喜又是感激。

林雪冰怒道:“蠢货,当真是愚不可及。”迈开两步,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幸有闽中侯及时扶住。闽中侯责道:“寡人早劝过你别跟着出征,可你就是好奇,非要跟出不可。你看看,现在连走路都如此不稳,这就是你视战场如儿戏的结果。等你伤养好了,随寡人回福州,不许你再外出一步。”

林雪冰依偎在闽中侯的怀里,娇嗔道:“女儿知错了,你就别再提啦!”忽听陈无知道:“侯爷,赶紧下令吧,否则那两位铁匠快被斩了。”闽中侯惊讶道:“那两个黑铁匠和你很熟吗?你竟为他们如此紧张。”陈无知诚恳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多救得一人便多积一分功德。”闽中侯惊奇道:“小小年纪竟知道这些。寡人平生不轻易许诺,今rì是破天荒的一次,难道你就不想向寡人多要一些金银珠宝,却替他人作出活命的要求,真不后悔?”陈无知毅然决然道:“不,我不后悔。我娘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舍财而救人是大善举,舍得值啊。我虽然愚钝,但小时候常听娘亲教诲,颇记得一些。我这样做,娘必定赞成。”周遭士兵听了陈无知的话,都暗感惭愧。

闽中侯笑道:“你既有善心善举,难道寡人就无chéngrén之心?寡人成全你。”便唤了一名卫士,吩咐他骑快马去监斩台救下那两位黑铁匠。那卫士领命去了。闽中侯又道:“马荆,既然陈无知替你求情,寡人便免你一死,然活罪难饶。你自去刑司,传寡人旨意,杖责你四十军棍,好教你今后不敢擅自作主。如虚报一军棍,休怪寡人反悔。”他见林雪冰安然归来,心情大佳,不再追究他人的过错,也不再胡乱杀人。

马荆死里逃生,哪敢有半点违拗!连忙磕头道:“是,是,多谢主公活命之恩,多谢主公活命之恩。”闽中侯冷冷道:“并非寡人要饶你,是陈无知舍弃发财的机会,救了你们,你该谢他。”马披荆忙向陈无知磕头道:“是,是,多谢陈爷活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差遣,小人甘愿做牛做马。”

陈无知笑道:“马队长言重了,能救得别人,我是欢喜。”看看太阳将落西山,向闽中侯和林雪冰道:“侯爷,时候不早了,我需要赶路回家,这就告辞。雪冰,改rì我一定将银风枪还过来。”

闽中侯道:“等等,你就不想看看那两个黑铁匠回来再走吗?”陈无知笑道:“侯爷一言九鼎,我绝对放心。”闽中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一言九鼎,寡人总觉得仍欠你一些东西。”转头向卫士道:“吩咐账房送一百两黄金出来。”那卫士领命去了。

闽中侯又向陈无知道:“先前你向寡人提出的要求,寡人觉得太少了,是故寡人再加百两黄金与你,这样寡人就不再欠你了。”林雪冰嗔道:“爹,我的命只值百两黄金吗?”闽中侯捻捻胡须,笑道:“百两黄金算什么,就是万两黄金也抵不过你的一根头发。”林雪冰道:“那你为什么才给他一百两黄金?不会给一千两吗?”陈无知慌忙道:“我适才的要求已相当过分,岂敢再受侯爷的赠赐?请侯爷收回成命。”林雪冰轻轻骂了句“傻瓜”。

众士兵均为陈无知感到可惜,同时对他的不贪之举深为折服。闽中侯将手一挥,说道:“寡人说过的话岂能不算!你休要推辞。”说话时卫士已将沉甸甸的百两黄金双手奉上。陈无知yù再推辞,闽中侯已将黄金推塞给他。陈无知坚辞不受。闽中侯大怒,将黄金摔在地上,那一袋二十个小金元宝哗啦啦地滚了一地,说道:“寡人看在你救冰冰的份上,有意让你过上好rì子,你竟如此不知抬举,你走吧,寡人不想再见到你。”

林雪冰大为着急,连给陈无知使了几个眼sè,说道:“我爹发火了,你……你快道歉啊。”陈无知再愚笨,也知道闽中侯父女都是为自己着想,心下极是感动,向闽中侯一跪,拾了一块小金元宝,放入囊中,说道:“多谢侯爷美意,百两黄金在侯爷看来不过冰山一角,但在我这普通百姓眼里却是天文数字,我无功不敢受禄,尤其是这巨额黄金。既然侯爷定要赏赐我,我只敢受了这一小块黄金,多了决不敢拿。”林雪冰道:“爹,痴儿是个诚实人,他既是这般说法,那就绝无违抗爹之意。”

闽中侯点头“嗯”了一声,命卫士将余下的九十五两黄金捡起,交回帐房,又向陈无知道:“天sè不早了,你若愿意留宿,寡人十分欢迎。若不愿意留宿,寡人也不勉强,自行决定吧。”摆摆手势示意陈无知起身。陈无知当下表了谢意,辞行而归。走出百余步,后面马荆带着众戟兵追上,特向他致谢,又送了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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