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绍南回头一看,原来是青灵道长站在自己身后,脸上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森严气势。跟往年那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判若两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连根针尖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青灵。一股寒意从耿绍南的心底里升了起来,从小到大只有上次听黄叶说冲穴时会走火入魔才跟现在的感觉有的一拼。
耿绍南缩回了手,低头向青灵行了个礼后退回了黄叶身后,突然发现师父背在身后的手也在微微发抖。青灵走上了供桌前,清了清嗓子道:“往年三代弟子们领这月饼时,因为其年纪过小而从未对其有所约束。今天我武当掌门更替,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会退出门派rì常事务,紫阳这辈弟子全面接管帮中事务,他们就是一代弟子了。一航绍南这些年龄虽小,却从今rì起算是我武当二代弟子,就从现在开始要学会长幼有序。”众人皆诺了一声是。
青灵环顾了一下大殿,最后看了黄叶两眼,继续道:“隔代之间上一代的为长这点大家都清楚,同代之间,掌门人的嫡传弟子为长,其次以入门先后而论。今后无论是授业还是领东西,都要按这个顺序。尔等可否清楚?”众人又皆诺了一声是。
青灵的脸sè稍有缓和,对着耿绍南道:“绍南,按这顺序你以后凡事需要排在一航后面,能否做到?”
“一切但凭师公吩咐。”
“这不是师公自己的吩咐,而是我武当祖师爷传下的规矩,武当能屹立江湖数百年不倒,成为名门正派之首,首要的一点就是长幼有序,凡事不能坏了规矩乱了辈份。来,大家现在都向祖师爷磕头立誓。”言罢转身面向张三丰的画像跪了下来,殿内众人也一齐跟着跪下。
“祖师爷在上,弟子青灵携武当全体弟子在此立誓,凡我武当弟子,皆需行侠仗义,修身立xìng,任何时候需谨记长幼尊卑有序,敬爱师长礼让师兄,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众人皆跟着青灵立下此誓。
站起身后,青灵看了一眼耿绍南道:“绍南作为大师兄,今天未得师长许可便私自上前拿月饼,按门规当小以惩戒以敬效尤,执法长老何在?”
白石站了出来,道:“执法长老在此。二代弟子耿绍南,目无尊长,擅自动手拿月饼,当罚以取消今rì领月饼资格,明rì开始面壁三天。耿绍南,你可有不服?”
耿绍南但觉脑中轰得一声,一个声音在自己心里大叫:“为什么,为什么,又没人跟我说过这规矩,凭什么罚我。我不服,我不服。”
正要喊出心声,但抬头一看白石,却发现何萼华站在他身后,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当面顶撞她的父亲,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嘴上言道:“弟子知错,谨领罚。”言罢退回黄叶身后,却发现此时师父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眼睛变得渐渐有点模糊,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不许哭,不许哭。”
青灵满意地看了一眼耿绍南,对着卓一航突然恢复了往年的慈眉善目,笑着道:“来,一航,今年你先来领月饼。”
卓一航看了一眼耿绍南,只见他咬着嘴唇低头站在黄叶身后,双拳紧握,浑身微微发抖,眼中隐隐有泪光。又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何萼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拿走了那个莲蓉月饼。耿绍南呆在黄叶身后如泥雕木塑一样,任凭师弟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经过,拿了月饼后再退回,自己却一动不动,外界发生的一切仿佛与其无关。全场从白石宣布处罚后气氛便沉闷得可怕,没人主动说话。也不知何时大家领完了月饼一个个都离开了大殿,若不是黄叶拉着耿绍南走,也不知他还要在那里一个人站多久。
从大殿回来后,耿绍南没有回弟子房而是直接去了后山的思过崖,山道崎岖他也还没学会九宫八卦步和梯云纵之类的轻功,但就是凭着心里的一股随时要冲胸而出的悲愤之气,一个人在后山爬了一晚上终于在天明时分爬上了思过崖。耿绍南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在有人的地方不能发作,眼下四顾无人,眼泪就象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了许久,耿绍南才发现黄叶正站在自己身后,眼中也隐隐有泪光。耿绍南擦干眼泪,站起身低头道师父。黄叶盯着耿绍南的脸看了许久,突然一把把他搂进怀中,颤声道:“好孩子,有啥委屈就都哭出来,师父不会笑话你。”
耿绍南本已有些平复的情绪再次失去控制,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自幼无父无母,在其心中黄叶就是他的亲生爹娘,心中的千般委屈也随着泪水一起尽情流淌。他一边哭一边说:“师父,师公为什么要这样罚我,往年不都是自己去拿么,不事先告诉大家却只罚我一个,我不服,我不服。”黄叶只是拍着他的后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耿绍南平静下来了。黄叶望着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拿出汗巾帮他擦去小脸上的泪痕,道:“绍南,在你心里,武当是什么?”
“武当是弟子的家啊。”
“家要不要有个规矩呢。”
“要的。”
“今天师公罚你,错不在你,而是师公要借这事宣告武当上下,今后必须要做到长幼有序。你紫阳师伯当了掌门,卓一航就会是未来的掌门,这点你莫要与他争。不然会坏了武当的规矩。”
“我没想过要和卓师弟争,可今天我只是拿个月饼啊,而且事先也没人告诉我这个事,往年都是各拿各的。凭什么就要在大庭广众下这样罚我。今后我在师弟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孩子,有些道理你现在可能不懂,以后就会明白了。师父是带艺来的武当,当年被仇家所追杀万不得已才上的山。师公当年肯收留师父,师父自是感激不尽,再后来师父下山游历时才捡到了你。对咱们来说,武当为我们遮风挡雨十几年,早已经是我们的家了。但我们并不是这个家绝对的主人,凡事还是要听家长的话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耿绍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师父,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师公今天的话一大半是说给师叔师伯们听的,从今以后,你紫阳师伯是掌门,白石师伯负责门派的戒律处罚,师父则主要负责弟子的rì常训练。当今的武林并不平静,魔教乃是我武当的百年大敌,锦衣卫也对我派有敌意,名门正派中想挑战我武当领袖地位的也不在少数,我武当适逢掌门交接,属多事之秋。这种情况下我们武当内部更要团结,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个家不能受损害。不然哪天武当没了,天下之大你我师徒又能去哪里?”
“师父您不用说了,徒儿明白了,以后徒儿会事事让着卓师弟的。不会给师父再添麻烦,也不会再惹得师公师伯们不开心。”
黄叶满意地拍了拍耿绍南的头,道:“乖徒儿。来,隔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吃点东西。”说着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一个食盒。耿绍南夜里爬了一晚上的山,这时已近正午,顿觉月复中饥饿,接过食盒一看有不少昨天剩下的鸡肉猪肉,立马高兴地就着馒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黄叶又笑着对耿绍南道:“绍南,你看这是什么?”
耿绍南定晴一看,居然是个蛋黄月饼,大喜之下问道:“师父,您这是?”
“这是昨天为师领的月饼,知道你也喜欢吃这蛋黄馅的,就拿来给你。”
耿绍南接过月饼,喜极而泣,“师父,我……”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成天哭鼻子,今天师父在你就尽情地哭,以后可不许这么丢人啊。师父要走了,这几天每天会有人送饭的,你思过之余功夫也别落下,下山后为师还要检验你的绵掌有没有长进呢。”
“是。”
黄叶又叮嘱了几句便飘然下山而去。耿绍南心结既解,这几rì练功反而更有动力,内力也有所增长,居然在第二rì晚间又冲开了阳维脉的一个穴道。这几rì是几位小师叔于中午轮流送饭。到了第三rì正午,耿绍南练完了绵掌后正擦了擦汗准备吃掉昨天剩下的那个馒头,此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个声音在叫他:“大师兄,我来看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