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这雪怕是还要大半月才能下好,明年咱们村丰收有指望了咧”,一名年约十二岁壮实少年热切的问,这少年浓眉大眼,上身套了件皮袄,穿着打了三四个补丁的粗棉裤,搓着手蹲在燃的正旺的火炉子旁边的。这间不大不小的农舍里倒是装了好几个人,其中一名汉子笑着应道:“小铁柱,屁大的小子就关心收成呢?”
“二叔,我不是小孩了,阿爹,你说是不是?”少年有些不满,向旁边的阿爹挪了挪身子。
“照现在的情形看不知道还要冻多久,出去捕冬食肯定是不成的,不过攒存的粮食和柴火足够我们捱过这段时间,就是明年开chūn的时候咱们要勒紧勒紧裤腰带了”,铁柱的阿爹云铁皮肤黝黑,左脸上有一条三寸新好的伤疤,使得原本忠厚的面容带了些狰狞。这里是禹国西部边境的一个小村落,名叫陈家屯,有二十来户人家,村民多数姓陈,全村以务农为生,平rì空闲时也种植些喜寒的药草,附近稍大城镇的草药商会不定期前来收购,故在这苦寒之地村里百姓虽说不上rì子殷实,但也家家安居乐业,rì出而耕rì落而息颇有几分世外乐园景象。以往寒季村民都会到村边的天绝江凿开冰面捕获鱼类,可以作为这样的节气里为数不多的鲜肉之一可以让家人解解馋。村里也有青壮仗着自己有几分气力,会几下粗浅的功夫便三五一群的到逆天峰下的密林捕猎,一月不时猎到山猫黑熊之类的野味,拿到村里也会均分给各家各户。不过两月前云铁在密林狩猎的时候险些坏在一只速度奇怪的花豹爪下,所幸被天绝门下山门人所救,否则就凭风妖豹的利爪,云铁早就身首异处了。
“阿爹,下这么大的雪,张大哥他们在山上怎么受得了呀?”铁柱扭头看了看窗外,窗户之外是一片荒野,在荒野的尽头有几根异常高耸的山峰直插云端,好似与那天已然相接。
“那般神仙人物,自然是不怕这些的。”云铁转身望着那天工造物,不由失了声,喃喃不语。
天绝门乃天绝山脉唯一的修仙门派,天绝山脉绵绵不断方圆数万里,其间多高绝之峰,山脉常聚寒气,即便炎热之时靠近山脚都如坠冰窟,普通人决计无法长时间停驻于内,更别说登高观景了。若不是陈家屯就在其一座主峰逆天峰山脚之下,多少会偶然见到其门下修仆出山采购少许必要生活家用,否则就凭修士通天的手段,一干淳朴村民怎可知晓这天下一第一的修者圣地。
自从两天前落雪开始,雪片便断断续续未曾停过,天绝山脉的五座高耸的峰峦早已被一层又一层的白sè覆盖,山脚已经苦寒难捱,山峰之上更是奇寒无比,就在逆天峰山顶平台处却有两个人影,“看来今年的赤雪花会开到八分,”一名身着藏青sè单衣长袍的年轻男子看着眼前的植群不自觉地开口道,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欢。
“是啊,二师兄,等天宇峰的柳师姐来为她的疾风兔求药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欢喜哩”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从被唤作二师兄的年轻男子身边跳开向山道上窜去,“哈哈,这次不许生气!我可是也花了不少心思帮你养好了这赤雪花,一会记得给师傅取药然后给他老人家送去,看在柳师姐疾风兔的面子上你得帮我这忙”,黑影在山道口上用力的挥了挥手便以更快的速度消失不见了。
“小猴子!真是个小猴子”年轻男子无奈的掸了掸停挂在身上的雪瓣,然后走进前方的药圃。
逆天峰虽然笔直但其峰身上奇石怪岩频出,在峰顶更是有一块浑然天成的巨大天然石台,平整如最锋利迅捷的飞剑切割般,而且常年恒温,在上面铺上几层上好的培土便是孕育仙草灵药的绝佳圣地,特别是如赤雪花这种根部脆弱但枝叶喜严寒的奇花更是在这里得天独厚,其他喜好寒yīn环境的诸如天凌草、仙玉花之类的奇效仙植也是大有其在,故名育灵台。逆天峰是天绝门仙草丹药主要供应之地,照理说需要大量人手打理,可峰上弟子偏偏奇少,乃是该峰收徒条件之苛刻所致,逆天峰所属弟子必须身具木灵亲和力、水灵亲和力和火灵亲和力三者之二,天下之大具有五灵之一亲和力者之数尚不及万中取一,兼有两灵之力者简直稀绝,故光仅此一项要求就令其他主峰望尘莫及。
逆天峰现任首座名唤黄平一,号万木真人,虽分神jīng研炼丹一术,但其修为在天绝门也能位列前三,可见天资过人者受天之授予,得自然之亲和,夺天地之力逆天修行仍受天照拂也未可知。逆天峰座下共有五名弟子,大师姐xìng子生冷不喜炼丹不喜外物不问世事独身修行,余下四名师弟有三皆属飞扬浮躁做事随心所yùzìyóu散漫之辈,唯有二弟子张玉玦xìng格温和品行谦和修道勤勉,否则黄首座真要担心百年以后无人能继道统。虽峰内男xìng弟子居多,但山道jīng舍之处都并无凡尘垢物,因为修道之门还有少量的修仆每rì打扫,修仆大多都是先天资质稍逊几分而无法成为真正修者的落选者,就算得证大道没有一丝希望,但是长居仙家山门偶得几分天绝门仙法也能受用一生了,逆天峰也有十余名修仆,平rì琐碎零杂之事就是由这群修外之修代做,也是修道者清心寡yùxìng子洒月兑不拘泥尘,大多更是辟谷离俗的高绝人物,不然仅凭这十余人还真难把逆天峰收拾干净。
在靠近峰顶的一块突起的巨石上依着地势有一间并不起眼的楼舍,高不过两层,楼体皆用sè呈暗黄的厚竹搭建,竹身上有零星的红sè斑点,红点虽然数量不多但分布错落有致似乎暗含天地星辰动作行迹,若是修道识物之人看到定会扼腕痛惜:居然把可以安神养魂的天星竹做成楼舍之物,而且,这几处小楼得要多少天星竹?!真是败家的玩意儿!
修道最忌心存琐念不能道心归一,轻者修为停滞不前,重者走火入魔灵气噬身成为魔心道体泯灭人xìng,若是有优质良玉辅以天星竹作配饰随身携带即能清心宁神大大降低心魔的干扰,有此功效再加上天星竹本就稀少更使得其异常珍贵。这座竹楼的主人正是逆天峰黄平一。
张玉玦望了望眼前的天星竹楼,恭敬道:师傅,弟子将灵药取来了。半响,小楼“吱”的一声打开了门,一个淡淡的声音随后响起:进来吧。张玉玦紧了紧手里的存灵盒走进小楼,楼内甚是简单,一楼仅一桌一椅一床榻,至于二楼是未曾有弟子去过,想来布置也是从简。一个人影盘膝坐在榻上,张玉玦行了一礼然后把存灵盒放在身旁的桌上,“师傅,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弟子就下去了。”
黄平一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已经不再年幼的徒弟不喜道:“老五呢?不是让他送来的?他又去看他那些宝贝了?已经年过十五了还是如此懈怠,还有老三老四,都是你这个师兄帮的好忙!”
张玉玦知师傅并非问责,淡淡一笑,“小师弟虽然xìng子躁了一点,修炼可是一点都没落下,现在老三老四都不敢说能稳胜他”,说到这里看了看黄平一神sè如常又继续道:老三jīng于丹术,老四符器已有小成,老五奇特,天生与灵兽亲近,连胆小至极的疾风兔都对他没什jǐng惕之心,三位师弟潜心研术,做事随xìng而为也情有可原,倒是弟子,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本事,反而怕坠了师傅威名。
“那三个小子若是一无是处我怎可让他们胡来,”黄平一眉头微皱,看着眼前的翩翩弟子又舒开皱眉,展颜露出一丝笑容,“玉玦,我辈之人太过谦和并非善事,你入门七年就已入窍,直至现在又过三年离筑基也不过一步之差,这份天赋连为师也艳羡,你那三个师弟虽说略小岁余,可毕竟入门比你早上不少,现在才勉强入窍,炼气都炼了十几年,真是在诸峰之中丢人现眼。”
世上修道何其难,众多修仆哪怕穷其一生都炼气无望,更别说迈入入窍筑基结丹化神的修家大道,至于破空飞身成仙,那是连黄平一之流都触模不到的至圣之境。张玉玦八岁入门,现在能有此成就实属修道界少有的速度,难怪黄平一欣慰不已。
“玉玦,再过一月未缘峰便要开启,这次轮到我峰弟子进入寻觅灵器,我峰道诀大多在筑基之前进展都异常缓慢,你们四个都还未有筑基,恐怕难以自保,你去唤你大师姐来见我,她已经闭关三年,也理应出来一遭,让她陪你们前去,为师也能放心了。”黄平一说罢便闭眼不再出声。
张玉玦行了一礼,出楼后径直前往茹道石。
逆天峰大师姐白茹道常年闭关潜修,张玉玦也不知道现在白大师姐的修为有多高,三年前在张玉玦在大师姐的手里甚至还接不了完整的两招。模了模肩上的一道伤疤,张玉玦不仅有些踌躇,看了看眼前石林中众多形如利剑的突起石块,茹道石已经就在那不远处。运转灵力,张玉玦朗声道:“师姐,师尊召见。”说完又不自觉的退后里两步,就此站定,不过两息,一道青白sè的厉光向张玉玦所在之处疾shè而来,张玉玦轻移了半步,那道青白之光便直接没入身旁的顽石之中,转头看了看洞穿的细口,心道师姐怕是修为jīng进不少。刚走神一想,又是数道青光袭来,张玉玦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师姐,你就别拿我做靶了。”
“师弟,看来你这三年进步不少,”一道削瘦的身影缓缓从石林中走出,正是白茹道,这位逆天峰大弟子身高约五尺,刚好低张玉玦半个头,内着了黑sè单衣,腰身系了一条宽一寸嵌入天洁玉的妖蟒皮,再披了一件墨绿sè氅衣,满头青丝用了一根青带统统反挽到了脑后,面容姣好,可眉间的冷冽却让人心生距离。
“师弟修炼是有些新的心得,可是跟师姐你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及”张玉玦苦笑道,青光随着白茹道出现变得更多,数道利芒成合围之势,更有略小细芒穿插其中,犹如天女所织灵网,张玉玦已经应付的不轻松了。
“师弟,你空有天赋却不好好利用,整天修道养身,有何大用?”
“师姐,你的青霖诀怕是已经到法身同一了,我快躲不过了,请师姐收手”
“躲不过了么?那等你被击中我再停手好了”
“…………师姐,你非要逼我么?”
“不拿出点本事来就准备流点血吧!”
“是你逼我的…………”张玉玦有些无奈,看着不为所动的师姐。
“尽管出招吧”
“燕伯,救命!燕伯,救命呐,救命……”
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作道士装扮的人,须发皆已花白,可身子刚直,气sè红润,闻音朗声道:“茹道,玉玦锦绣肝肠豆腐身,经不起折腾,你就饶过他吧。”话音刚落人影一闪已经来到张玉玦的身边,满是笑容的看着师姐弟二人。白茹道只知道燕伯是张玉玦家中长辈,从自己的二师弟入门以后便一直住在峰里,燕伯并非修者,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留下燕伯,黄平一还赠与一块暖玉以抗严寒,万木真人平rì除了修炼一事对座下弟子并无其他照拂,所以燕伯将几人生活一并打理,逆天峰弟子皆对其敬重有加。
“燕伯,你就知道护着他,也罢,师弟,我先去拜见师傅,晚时自会有机会比试。”白茹道深深的看了一眼张玉玦,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起身飘向峰顶。
张玉玦整理了下衣衫,弯下腰弹去燕伯裤脚上的泥垢,然后盯着旁边针形草叶:“燕伯,快十年了,我想回去看看,就看看。”年老的道士拍了拍已经与自己齐肩的男子,目光望向山崖边上挂着的云朵,痴痴地不由也看走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