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州衙步行去伏牛山下南山坳还是要点时间的,宋刺史侧身坐在轿里,高挂轿侧窗帘,此去是极力的逢迎巴结“仙郎君”,早先的公文制敕上可是说得明白:护国公护国**师骠骑大将军、四海巡抚、巡察安抚江南五道的钦差大臣!比之早几天于襄阳拜见的山南道巡察使、尽管排场显赫、声势浩大,比之“仙郎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呢。“仙郎君”还不摆架子!还去南山坳拜见什么老人?还嘱咐某晚他一个时辰去给马半山贺寿,贺礼他负责。
南山坳,很普通的小山村。
四月底也是农活正忙的时候,村西头的大樟树下却聚集了三五个中老年农妇、与七八个垂髫儿童,好奇的围着大人外面欢笑打闹还时不时偷窥人群zhōngyāng、大樟树下倚躺着蓬头散发的妇人、喃喃自语,虽不说奄奄一息、却也怕么“时rì无多”了!
黄泥大路上飘然的走来一个行脚道人,一身很旧又齐整的灰包道袍,斜着挎包、腰悬木剑、手持拂尘,古香古sè!
“善哉善哉!见过各位施主,贫道广贤法师有礼了!”黄平很是虔诚的竖掌躹躬、挽过拂尘,恭声说着。
“唉!再有礼又如何?值此青黄不接谁有多的接济你,空个多月再来吧!”有个老年农妇叹口气说。
“村里也无需再进去了,就我们几个看着村子!此‘苦嫂’眼见锇得不行了,粗食又吃不下,呃真是苦难……”最年青的说。
“善哉善哉!贫道非为化缘而来。”说着,走拢来看了看骨瘦如干柴、两眼浑浊无神的“苦嫂”,确系锇久了!
“善哉!请哪位端碗开水过来!”黄平经过被掳的困境,倒是尽量准备充分的出行;当即分出很小块的压缩军粮,金纸包装!
水来了!两位农妇帮助,灌下了黄平的“仙丹”和小半碗水。
有几个小孩却为抢丢在地上的包装金纸,大打出手!先捡到却被抢了的七八岁小孩却哭得很大声;黄平模出一些后世的巧克力
给了两颗,递了过去;
“小弟弟哦,吃过没有呢?这可是仙丹呵!”黄平可是护着他,不容别的小孩“欺负”!
“好吃、真好吃!”小孩不哭了,另一颗不吃了,要留给他妈妈吃呢。
这下炸开了锅,扯的扯衣袖、拉的拉衣襟、小手伸得长长的,都要!好,排队,每人两颗,不准抢啊!
“仙长不为化缘而来,那到我这荒村穷地干什么?发粮果?真要化缘得要东去不足三里路远的‘马半死’家。今rì做寿呢。”
“善哉善哉!发什么粮果?某乃受京城友人之托,来此打探一户人家!祖居南山村的。”
“有姓名吗?我们可都是世代住在南山村的。”好几人不约而同的说着。
“善哉!有的~~”致此方发觉竟然不知她父母的名字!
“熊舟!小男孩。有姐叫熊桥!”
“不知道呢!没有大人的名字吗?”
“没有!”黄平不禁有点急了、农村小孩多叫小名,未成年谁理会大名呢?
“不过其父是撑船的,被人重伤致残而死!”
“啊!那就是她家呢。苦嫂,苦嫂!苦嫂!!”好几位农妇轻摇大喊的、热情极了。
看来真是饿的,慢慢的醒转后、jīng神好多了,睁开恢复了三分神采的枯泪眼,不明所以。
“苦嫂,这位京城来的道长、广贤法师找小男孩熊舟!是你的二伢子么?”
“是又怎么样啊?回不来了!我苦命的孩子呵!”苦嫂漠然的脸上只有眼眶的抽动、并没有眼水滴落,仅有颗泪珠巴在眼角!
“善哉善哉!他到哪去了?怎么回不来?”
“你不晓得、你不晓得!你不晓得咧我的个崽~呀!这年头!穷不与富斗呐!民不与官争啰!”几位热心农妇扶住哭吁的苦嫂!
“善哉善哉!熊桥!熊桥你记得么?圣上御赐她四品恭人封号。”
“回来了么?回来了就让她去‘马半死’家把弟弟救回来。”几个jīng神振奋的农妇抢在苦嫂前开口。
“旣是四品恭人、过得好就是了。不要回来、不必回来,不能回来!不……”心急口燥的关照几句竟昏厥过去。
“也是哦!‘马半死’的妹婿可是土皇帝呢;只可怜二伢子去闯马家、又快四个月啦、再不见人影!”
熊家祖屋,三位热心农妇将苦嫂安置在空空如也的堂屋地铺上、所谓地铺即是发黑的稻草为主、树叶碎枝、乱七八糟的薄薄一层;无门的门框边一个充作坐橙的石头,对过墙角三个小石头支作一爿铁锅、锅里搁一长条木板是为锅铲吧,上面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阳光从屋顶的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破洞穿了进来,不过比两边的厢房要好点,至少屋顶不算完全坍塌!厢房的地上尚存有下雨天泼进的滩滩积水,只有这砖墙、固执的支撑着祖屋当年的轮廓。
“善哉善哉!贫道这金叶你们每人一张,另有十两碎银,烦请你们当家人招来人手、几天、尽快将祖屋整理、恢复原样就好!其女儿熊桥四品恭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回啦。事后别有重谢,拜托了!”
甫一开口就把三农妇震愕了!一张金叶子就是三家加起来一辈子也挣不到!还每人一张;这好事还是做得的、还另有重谢!
“噫呀呀!道长太谢重了!我们大都是‘马半死’佃户,今rì的青壮都去他家了……”纷纷嚷嚷。
“善哉!不急不急,晚过两三天不要紧!说不定你们当家的很快回来也可能哦。”
马家大院厐大气派、悬灯结彩、贺客盈门。
黄平步行步近且略一思量:此来应以救出熊舟为第一要旨!否则、将马家斩尽杀绝、零皮碎剐,也只是解恨、而不会开心。
马家左侧靠山脚有几颗大树,枝繁叶茂,黄平于物sè了的那棵树下,适时耸身直上,整装停当,罩上隐身衣,飘然而下,先查马家后院!
“你个小溅奴、蠢杀豺!若非你的拖累,大爷我也当在寿筵上大碗酒、大口肉、大饱口福!咋就抽签到某守你个奴才……”
后院寂无人影,黄平循着叱斥寻来、其中还夹杂着片竹抽打皮肉的一声声脆响!
磨房敞开着门,里面一目了然:一个瘦骨凌凌半大男孩、死沉沉的趴在推杆上、有一步没一步的绕着碾台、推着石碾、**的身躯:脊背腰胯、大腿、包括小腿,无处不是鲜血淋漓、皮裂肉翻,仍兀自牙关紧咬一声不吭;然粗重的喘息、与额上豆大的汗珠,无不暴露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其身后的粗矮黑壮的大汉,三十来岁、左手持酒壶,右手挥着寸巴宽的四尺竹片,一步一趋、一口酒、骂一句、抽一下、正‘玩’得泄愤开心……
黄平也不多言,上去就是照其脊背猛地一拳,黑壮汉子当即扑到在地,狂喷一口鲜血后,倒也很是经打,还能返身回吼:
“谁个兔崽子暗算你亲大爷……”却是一无所见,只是“噼噼啪啪嘭嘭咚咚”连串的耳光左右开弓、雨打残荷的拳擂脚踢、随即是四尺竹片‘自己腾飞’,横砍直劈、没头没脑、连胸带背、腰臀腿胯,狠打得汉子翻翻滚滚、避无可避、月兑不得月兑;更可怕是见不到“谁”!
“报应!神仙惩恶扬善了!”黑壮汉子与半大男孩愣过之后,都闪出了这样的想法吧。否则不会有:
“神仙‘饶、救’命!神仙‘饶、救’命!”双双磕头跪拜、所求截然不同!
“熊舟是吧!”黄平初次开声说话。
“是!神仙救我!”
“你姐姐特地让某来,就是为了救你俩娘崽!四个月来,这个黑家伙待你如何?还是只有今天?”
“历来最恶。”熊舟眼冒凶光,恨声霍霍的说,只是太孱弱了,伏地起不来!
“自作孽、不可活!”黄平发力起脚,这就没有留分寸了,黑壮汉子的胸骨粉碎声截断了他自己正要求饶的哀告,飞身撞墙传出叭啦巨响、扑地之时竟然尚有微微气息。
黄平这才现身,就于仆役房中搜了衣服、小心简单的处理了脊背腰臀的伤口,带着熊舟,越屋过墙而去。
仙风道骨的黄平,随着三五成群的贺客、一摇三摆的来到了马家府门前!
喜气洋洋的门役及其司安排接客的两位司礼,见黄平昂扬威仪,不敢怠慢,笑呵呵的拦住招呼:
“请问道长此来可有请帖?”
“善哉善哉!贫道不为贺寿而来,何须请帖!”
“那是化缘而来?哈哈不巧得很!今rì马府寿诞、事杂人多、恐有不便……”
“襄阳水军统领正四品忠武将军万大将军驾临马府啰!”左边的司礼一亮嗓子、报的那个直震屋檐。
“正四品万大将军的‘夫人’马夫人、寿星公胞妹回府啰!”右边也一亮嗓子、报的那个门柱落灰。
“善哉善哉!贫道不为化缘而来!”黄平这一亮嗓子、报以内力而发、可是认人震耳yù聋!连堂屋里的马半山也听得一清二楚。
触耳惊心,这个道人不简单!刚下马的万大将军万锋洮心思陡转,一面缓缓伸手从轿中牵出马氏、一面坦然地说:
“本将军擅自作主,请道长寿堂入席如何……”
“哼!马府可不是牛棚,不是什么牛鼻子、是人不是人都可以厮混一场的!”明显的娇斥,尽展傲慢无礼。
黄平侧目而视:美则美也肌肤胜雪、五冠如画,出行提步风摆柳、端坐静思玉观音,身后粉妆银砌的男女童子、烂漫天真。
万大将军两颊略红、尴尬的连声轻咳,权当自己没说、只当自已没听见“夫人”说话,若无其事越众而过、携手入府。
“善哉善哉!惧内如斯、畏敌如虎,襄阳危如垒卵、朝廷任人有失也!”
“牛鼻子你说什么?再讲一遍听听!”万锋洮面如猪肝,其实他从不惧内,只是看在两儿一女份上凡事忍让而已。
“善哉善哉!兵窝窝一个、将窝窝一窝;难不成贫道说错了?“好你个混帐””
“好你个混帐牛鼻子,打铁你不会、转钳倒蛮快!你前面分明是说奴家的将军惧内,又扯到兵窝将窝……”
“善哉!这‘将军惧内’可是你刁蛮狠毒的丑婆娘说的!贫道可没说。”
“说!你说谁是刁蛮狠毒的丑婆娘?”夫妻双双厉声喝斥叱问。
“善哉善哉!冒点名、冒点姓,自有恶婆娘会答应。贫道并非找你等气量狭窄之人,另有罪魁祸首须得讨还公道,告辞了!”
转身却是向马府闯去,门前人众蜂涌阻拦,瞬间即被拂尘首尾尽数打翻,黄平进到大院中。
身后跑步声声!却是马夫人抢先于夫君之前、向随行而来的牙兵卫卒娇叱、俨然的施号发令:
“格杀勿论!首功者奖百两纹银。”万将军默不吭声,点头示意,于是近百军丁扑了进来、团团围住。
院中贺客下人、纷纷退避,桌椅板凳撞得哗哗响!黄平晃身跳上院中一张八仙桌上,冷眼巡睃四方。急切间围者不能近身。
“束手就擒、饶你全屍!”清脆动听的女高音大声娇喝,冰酷恶绝的语言,乃是马夫人俏立于门廊下指手划脚的“付产品”!
远远的人群右侧,几个rǔ娘引着护着个四岁男童、三岁女童,就快要上大厅阶级了;不想太多伤人命、这是最好办法!黄平骤然起跳,两个起落,双手左男右女,抄起飞跃,第三跳已稳稳立在马府大堂屋顶上;黄平府视着门廊下的马夫人暴喝道:
“恶毒丑婆娘听着,若你束手就擒、饶他两个全屍!”说着把小孩一手两个按在瓦上,打几下,哇哇大哭。
万将军本为贺寿而来,也就未曾让属下水军带弓箭来,此刻于底下干瞪眼,无能为力。
“万郎君你快想个办法,呜呜呜!小孩子经不起折腾的。”马夫人哭得梨花带雨。
“请教道长如何称呼?仙山仙观何在?”马半山寿诞遇此捣蛋、郁闷气愤,踱到院中,耐着百二十个烦、仰首恭声询问。
“善哉善哉!吾乃广贤法师,世居东海蓬莱!”马半山听罢心中嗤笑:野道人好狂妄、竟然蒙骗到马府来了!还世居蓬莱?
“好,好!广贤法师!可曾与某马半山认识?”
“善哉善哉!素未谋面,何曾认识?”
“那与我马府有仇?或与某有怨?”
“善哉!贫道本人与你无仇无怨!”
“东家、东家!大事不好了!东家!死了!唉哟依呀痛死人了!……”从厅堂蹦出个家丁,趔趄跌撞、踉跄滚爬、一脸苍白、惊呼狂叫的窜到了马半山身边,万锋洮一个暴粟,响在了家丁头上,呼痛声声。
“怎么说话的?你慌什么慌?马招财,慢慢说吧。”马半山平时常引为心月复之一、知其jīng明、只有点胆小怕事。
“马大棒子死了,浑身是瘀青血迹、竹片伤痕、胸骨尽碎……”
“那犯贱的小贼坯子呢?”马半山心弦颤抖,忙忙问道。
“不见了、二狗子的衣服丢了一地。”
“好你个杂毛道士、混涨牛鼻子,你究竟窜通了几多同伙来马府找茬惹事?前厅闹腾、后院救人!你得了熊家多少好处?”
“报~~~~!邓州刺史宋钟宋焘岸驾临马府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