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六,孙毅恒和江雪琴仍让沈弼钧和单娟捎信回去,自己则坐车赶到石武源住处。和上次一样,石老爷子又在院子里浇花,见两个年轻人成双成对而来,老爷子心里很高兴,相互招呼着进入室内。
孙毅恒陪石武源坐到沙发上,江雪琴则去准备茶水之类。
“爷爷,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江雪琴终究还是很满意这次分配。
“分到了好单位了?看把你高兴得。”石武源说道。
“接你的班,进到财政局。”江雪琴一边泡着茶一边说道。
石武源在市财政局干过,离休前的职位是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
“嗬!财政局,很不错,怪不得你高兴。”石武源说道。
“爷爷,不是您去打的招呼吧?”江雪琴问道。
“打招呼?没去,我只是向市里的几位同志稍微问了一下今年毕业生的分配情况,没有提要求。”石武源答道。这其实跟打招呼没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打招呼了。”江雪琴笑着说道。
“噢,看来我这张过期的钞票还可流通一段时间。”石武源笑着说道。
“爷爷,”江雪琴将泡好的茶水端到茶几上,说道,“这说明您老人家在江川人民的心中是有位置的,人民没有忘记您为江川所作的贡献。”
“这孩子,拍马屁拍到爷爷身上了。也好,见到你有这一手,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放心了,看来这碗饭是没问题了。”石武源说道。
江雪琴仍象小孩子一样,坐到石武源的沙发扶手上,把手搭在石武源肩上,撒着娇说道:“爷爷,这怎么是拍马屁呢,您老人家为江川人民所作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人民没有忘记您的恩德,这样爱屋及乌,我这个作孙女的也就沾了光了。”
“女孩子的嘴就是甜。……看nǎinǎi买了什么水果,弄几个过来。”石武源将江雪琴支走,转头问孙毅恒道,“你觉得这事怎样?”
“当然是好事,有个单位多好,况且是个管钱的单位,做梦都做不来。”孙毅恒答道。
“好过了头了,就有点危险了,成了众矢之的了。”石武源说道。
“目前还没什么事,每个单位都是jīng打细算的,没有多余的钱,大家的眼都是盯得死死的,谁也不敢往歪处想。人就是这样,可以共苦,却不一定能同甘,所以说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孙毅恒说道。
“有远见,有见识。”石武源赞了孙毅恒一句,对端着水果过来的江雪琴说道,“雪琴啊,多跟毅恒学点,有好处。”
“跟他学,我得喝西北风去。您老人家是没有听到他说过什么话,听到了您老准得替我们担忧。”江雪琴将水果放到茶几上,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石武源的旁边开始用水果刀替石武源和孙毅恒削苹果。
“哦!”石武源看了一下孙毅恒,问江雪琴道,“说什么了?”
“他说以后人民会富裕,市场会开放,经济会搞活,有没有单位都无所谓,所以建议我‘人挪活,树挪死’,让我体验一下‘机关作风’。”江雪琴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这不是毅恒上次提过的吗。”石武源说道。
“上次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这回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就觉得他是说真的了,不是闹着玩的。”江雪琴说道。
石武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毅恒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对于怎样搞活经济,zhōngyāng争论了几十年了,现在是该有结论的时候了。农村已经在铺开,看这样子是要默认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决断的。还有,在临近香港和澳门那边,听说也准备搞几个开放口岸,吸纳境外的技术和资金,这就表明在工业这一块,zhōngyāng也有准备了。开放市场已是摆明了的事了,只是时间问题。”
“向香港和澳门开放口岸?这确实是个好举措。”孙毅恒说道。
“嗯。”石武源点了一下头,又问孙毅恒道,“毅恒,你刚才谈到‘同甘共苦’这个话题,我想听一下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程度。”
“这只是我的一个肤浅的认识,可能说得不准。”孙毅恒模了模后脑勺。
“无妨,反正也没外人,你随便说说。”石武源说道。
孙毅恒稍微思索整理了一下,说道:“历史上,象这种‘可能共苦,却不一定能够同甘’的例子很多,最典型的当属汉高祖刘邦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只是一种结果,不能反映出它的本质和真正缘由。天下人都认为是刘邦没情义,为了自己的稳固而滥杀无辜。其实不然,真正的祸根还是在被杀之人身上。韩信,一个将才,军事上九十九分,政治上只能是三十分,成不了人主,在天下平定后,便有点居功自傲的感觉,这是刘邦所能体会到的。于是,在一个小小的圈套之后,韩信束手就擒,成了刘邦的阶下囚了。到了这时,韩信的这条小命便算是掌握在刘邦的手里了。可刘邦并没有杀他,而只是夺了他的兵权,削了他的爵位,把他供养在京城。按理说,韩信也该醒醒了,可这位仍不死心,仍要寻找机会一试身手,这与他不甘居于人下和喜欢张扬的xìng格有很大的关系。这肯定能让刘邦感觉得到,于是,刘邦把这颗炸弹留给了吕后,在一次谋反未遂的事件中,韩信被吕后彻底地清除了,为刘邦斩除了这条成不了气候的祸根。这个事例,后世的唐太宗曾给予了总结,说为什么跟随汉高祖打天下的那些将臣一个个都不善而终,就是因为喜欢争名夺利,不能共享太平。当然,在一个团体当中,不能同甘共苦的原因有很多,造成的结果也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嗯,有点阅历,见解也有独到之处。”石武源又表扬了孙毅恒一下,接着又问道:“那么,怎样来防范这种不能同甘共苦的现象发生呢?你一定有办法。”
“这个问题就繁杂了,办法肯定有多种多样,我也只是对一些历史现象作了一些肤浅的推测,没有实际经验。”孙毅恒说道。
“我知道,你就说说你对那些历史现象的推测。”石武源鼓励道。
“那就就事论事,还拿刘邦与韩信的事来说例。有一句话,叫‘防患于未然’。刘邦作为皇帝,他不得不要对他底下臣子的行为有所了解,有所防范。而忠于他的臣民毕竟要占多数,因此,韩信身边的人肯定有忠于刘邦的人,韩信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刘邦察觉得到。这样,韩信的居功自傲与对现状的不满的情绪便会暴露无遗,这是一个作为天子的人所不能容忍的,尤其是对韩信这样有威力的人。怎么办呢?道家有一手绝活,‘将yù败之,必姑辅之;将yù取之,必姑与之’,也就是yù擒故纵。于是,那些忠于刘邦的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刘邦安插在韩信身边的探子,便会在韩信身边给韩信出谋划策,怂恿韩信造反,这边又将韩信造反的策略如数告知刘邦,让刘邦有准备。假若韩信真有异心,真举事造反,那肯定是必败无疑,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束手就擒,或者身首异处,成为他人立功的战利品;若韩信能够虔诚归依,赤胆忠心,修身养xìng,放弃兵权,那刘邦还有什么理由杀他,这才叫‘飞鸟尽,良弓藏’,是韩信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等刘邦来把他藏起来,唐‘安史之乱’时期的郭子仪便做到了这一点。刘邦就是利用这一招将那些不能与自己同甘的人一个一个地除掉的。”孙毅恒说道。
“听听,雪琴,这课讲得多好,以后多学着点,有好处。”石武源觉得孙毅恒的思维判断能力还不错,能够应付一些复杂的局面,本想再多夸孙毅恒几句,想想,也不能太娇纵了他,于是仍是鼓励道,“看来,这历史知识还是有许多益处的,毅恒啊,有时间可以多学点,雪琴也一样。”
“您说得对,爷爷,我这不是天天在跟他学吗,他也在天天跟书本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书呆子了。”江雪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