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芳捧了个大钵头走进江帆家。她对杨海凤说:太太让我送来是别直参炖鸡,是给小江补身子的。
杨海凤揭开盖在上面的大盘子看,里面是一只油汪汪的大母鸡,叫道:哇,这么大的鸡!
这是太太特地叫人到傅村买来的老母鸡,老母鸡更补。太太叫厨房里把钵头放在大锅里炖,这样炖,别直参的气不会逃走,全在里面了。
如何当得起啊!
太太说了,小江为了打rì本佬,很辛苦,又受过伤,要好好补一补。江师母你不知道,小江在我们家养伤时,几乎天天吃一只鸡。后来小江不住我们家了,太太也经常叫我送吃的。
杨嫂,你们这么关心我们老江,我真是很感谢你,感谢你们太太。
你感谢我们太太就是了,用不着感谢我,我是干粗活的人。
那也得感谢你,以前老江都是你照顾的。
那都是太太吩咐我做的。我们太太是个好人,她说,是她表哥打伤了小江,心里一直不安。
她有什么不安,又不是她打的。杨嫂,你好像离开过丽萍姐家啊?
是啊,房子给rì本佬烧了后,太太让我们这些佣人都回去了。现在这些房子造好了,又把我们这些人叫回来。太太有情义,她还是用我们这些人。我早想回来了,他家给我的工钱高,在他家再做几年,我就可以给我儿子造房子了。
杨嫂,你就不嫁人了?你这么好看。
我哪好看,你没见过我在家里的样子,难看死了,在这里吃得好,才显得好看起来。
你是长得好看,长得不好看,吃得再好也没用。你还年轻得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姑娘呢。
看师母说的,我老了。
你真的一点不老。你真的不嫁人了?嫁个男人的话,带孩子也就不会太辛苦了。
我真的不嫁人了。我男人临死前说,你以后不管嫁不嫁人,你都得把儿子带好带大。我跟他说,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不嫁人,而且一定会把儿子带好。我想我就是再辛苦,也要让儿子过好rì子。你看我现在既不辛苦,又能让儿子过好rì子。
你可真有志气。
我哪有什么志气,穷人的命,只不过运气好,遇上了好人。
江帆回家,见了炖鸡,说:这么大一只鸡!哪儿来的?
是丽萍姐叫人送来的。
我猜也是她。来,一起吃。
全鸡要一个人吃的,这样才补。
哪有那回事,吃,一起来吃!
不行,一定得你一个人吃的,分了吃就不补了。
我一个人哪吃得了啊,再说你不吃,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补药,你说吃药也得大家一起吃吗?你就着酒,慢慢吃吧,我反正不会吃的,我这里不是还有好菜吗。
江帆夹了一块鸡肉放嘴里,说:嗯,还热乎着呢,刚送来的?
杨嫂早就送来了,我估计你快回来时,又热了热。老江,你说杨嫂漂亮吗?
漂亮啊!这么了?
你说奇怪吗?她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就是不想嫁人。
我好像听说她只是想把孩子带大。
提起杨金芳,江帆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柔情蜜意。在申智鉴家时倒没什么感觉,因为两人没什么直接接触。后来从申智鉴家搬出来后,杨金芳经常来照料他的生活,反而亲近了许多。她照料他生活时表现出的那种女xìng温柔,让他感受到女人的特有魅力。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离开丽萍后对异xìng的特别向往,抑或丽萍说过让她作替代,反正每当杨金芳来,都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加上杨金芳跟他在一起总是无顾忌的亲昵,他常会产生出一种冲动。有一次,杨金芳让他月兑下衣服给她洗,帮他月兑了衣服后,然后抖开干净的衣服帮他套上,他突然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但已满脸通红。杨金芳见他脸红,也红了脸,磨蹭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你吃啊,呆着干什么?
江帆听到杨海凤说话才回过神来,忙夹了块鸡肉吃,边吃边找着刚才的话头说:金芳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也真不容易。
是啊,她还很有志气,非得一个人把孩子带好带大,还要给儿子造房子。
她要造房子?她有这么多钱?
是啊,她说还好在丽萍姐家做,他们家给的工钱高。
我说你也怪,你叫朱丽萍叫丽萍姐,叫杨金芳又叫杨嫂。
丽萍姐她自己非得让我叫丽萍姐,我原来想叫她申夫人的,她不让,说是叫丽萍姐亲近。叫杨嫂是对的。
一般叫嫂得按丈夫的姓叫。
她没丈夫,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姓什么,只能按她自己的姓叫了。杨嫂很感激丽萍姐和申主任的,说遇上了好人。鬼子烧了村子后,她回家过一段时间,她在家里就很想回来做。
因为她不懂得穷人受剥削的道理,懂的话就不会这样想了。
她现在做得好好的,很满意,rì子过得很舒心,对自己目前的状况称心如意,你为什么非得想让她懂什么剥削不剥削的那一些,去想那一些,倒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穷人受富人的剥削是事实啊!不管你懂还是不懂,都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我知道我们**的理论,按照这样的理论,杨嫂应该恨申主任丽萍姐才是,但她却很感激他们。
这就是愚昧。
怎么是愚昧呢?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她要的是如何过好自己的生活,要那些理论有什么用?她如果不在丽萍姐家做佣人,她和她儿子的生活就过不好,在丽萍姐家做佣人,生活就过得好,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她干嘛要去想什么剥削不剥削的事呢?
如果打倒了剥削阶级,他们的生活不是过得更好吗?而且不用服侍别人,自己当家作主。
但那是看不见的,谁知道能不能实现,什么时候实现。而现在杨嫂当佣人的好处是看得见模得着的。
我说海凤啊,你参加革命时间已经不短了,组织上正在培养你入党,你怎么能对我们的理想产生怀疑,对党的奋斗目标产生怀疑呢?
我不是怀疑党的奋斗目标,我是说,对杨嫂来说目前当佣人更实惠。如果将来实现了理想社会,她仍然有现在的收入,又能当家作主,当然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