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之日常 chapter.9

作者 : 其实我是过路的

()电影看完了,朱放雨就没明白到底是在说什么。就看到一大堆经常看见的明星一个个串菜市场似的露脸。朱放雨一直在电影看完一条长队又浩浩荡荡向学校进发时仍然在忧虑他那四百字作文到底该怎么编

到学校后大部分同学对免费看的电影反响教强烈。何伟跟他说这电影里的一些情节是有问题的,朱放雨也没心思听。班上几个女生一直尖叫“X坤好帅”。有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一直用很酥的声音喊“坤哥嫁我”。也不乏特别的,比如一个很高的女生就说那个演蒋委员长的好帅,胡子好xìng感。

老师略微布置了一下就让大家回家了。朱放雨纳闷学校让他们回学校一次到底是干嘛,就为听女生尖叫吗?

后来报纸上说这是一部激动人心的电影,在艺术上具有很高的成就,也取得了极佳的票房成绩。作为一部为国庆XX周年纪念而制作的献礼影片,众明星积极参与,八仙过海各展演技,使得电影成为了近年来少有的国产好电影。朱放雨觉得明星积极参与是没错,演技就不敢恭维了。

过了两年朱放雨上初中了。这是一座坐落在这小县城边缘的中学。虽说是县城边缘,经济开发程度差强人意,但好处是街道宽阔,能容两辆公共汽车同时驶过还有空的。学校就此大做文章,美其名曰:宽广的道路塑造宽广的心灵。朱放雨很不以为然

据说这座学校自建校以来,倒是度过了挺久远的岁月。校方说是民国时期就有了雏形,但有心人查阅之后发现这个雏形是个连私塾都算不上的类似于现在的儿童托管所一样的东西。朱放雨也奇怪当时还有托管儿童的啊?有心人又说这个学校倒也是有点历史了,大概在第一次无产阶级大文化革命之后不久就兴建了起来。该校曾有在文化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担当教职员的光辉历史,但就这些年的经营来看在教学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实在无法跟该教职员相提并论。好歹有个学生努力学习,拼搏奋进又遇上贵人进了zhōngyāng工作,学校就跟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请了这位学生返校题词,大概是“凤鸣x城xx年,xx中学展宏图”之类的吹嘘之词,之后更装裱成金sè大字挂于校门旁。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在这所学校找到了久经考验的反例。

朱放雨进这个中学也不是因为朱放风被这个中学的宣传单迷惑了头脑,主要是户口问题——既然离这个学校近,那就安心读这个学校嘛。草民干嘛挑三拣四!GOV的人大概是这么想的。于是朱放雨跟住在同一条街的何伟,还有小学同班的一个叫刘志的胖子都被这现行的教育制度一并送进了这座中学——所谓一锅炖,一视同仁,绝不管你成绩好坏。

这次何伟,刘志跟朱放雨分到了同一个班。朱放雨算了下,年纪十个班,三个人进同一个班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也算是有缘了。上初中对于他们其实并没有实质xìng的变化,只不过学校位置变了,老师换了,然后自己的身份——如果他们有这种自觉的话便会发现——变成了中学生。

朱放雨中午不再回家吃饭了,倒也不是因为课业繁重,而是因为朱放风觉得自己家防雨也是中学生了,该撤得手了,自己初中时都自己给家里煮饭,割猪草了呢。于是每天给朱放雨十块钱让他到外面吃,吃什么叫朱放雨自己订。一屉包子六个三快钱,加碗稀饭基本就够了,或者吃碗炸酱面,或者吃碗米线还是混沌,包面,还可以跟同学搭伙,每人出几块钱一起到小饭馆里点几个小菜吃。朱放雨是比较喜欢小菜的,如果饭馆的小菜炒得好,朱放雨是能够多吃一碗白米饭的。

吃过饭之后,何伟跟刘志喜欢去厕所里抽根烟。大前门,两块钱一包的,说是味道不错,醇香。朱放雨也想试试,何伟跟刘志就嘻嘻笑散给朱放雨一根。结果才抽一口就差点没把朱放雨呛出眼泪来。何伟跟刘志这下笑得更欢了。何伟说你真不是抽烟的料,刘志点点头说我小学的时候,我表哥给我一根软中华让我试试,结果我一下子就抽上了,抽烟这东西得要天赋。

朱放雨也没有不服气,看着那在别人口中燃烧的烟逐渐变短,就发愣。烟雾在厕所中缭绕,居然把厕所的味儿都给盖过了。何伟用打火机点个天灯,在房顶上留下一个个黑点。

刘志他爸是开厂的,家里有钱,抽大前门纯粹是为了消遣,他抽外国雪茄也是抽得起的。前些天他爸去外省洽谈生意,顺便给刘志带了个wii回来,刘志本来就有个psp,这下子一下子都打不完了。psp上游戏多,火影忍者最受刘志喜欢。朱放雨就觉得火影忍者没什么好玩的。朱放雨喜欢超级马里奥世界(WorldofSuperMario)。每次刘志把psp借给朱放雨,朱放雨就cāo作着这个穿着红sè内衣淡蓝工人牛仔装的水管工去顶蘑菇,有时候何伟也跟朱放雨一起顶蘑菇。朱放雨觉得顶蘑菇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搞jīng了能从中悟出人间大道来。你看蘑菇一顶就往右边跑,马里奥一吃就“嘀嘀嘀”地长大,这就是“道生一”了;再吃一次又长大,这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了;再顶就出现一朵花,吃了马里奥就能从shè出许多的不明物体,这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三生万物了。

刘志有时候也叫朱放雨跟何伟吃了中饭到他家里去玩,刘志家住电梯房,楼层倒不高,就三层。站在阳台,学校各个角落一览无余。朱放雨看了后就觉得跟学校宣传单上画的很有些不同,看起来说好听点是“星罗棋布”,不好听就是杂乱无章: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像块抹布的cāo场,cāo场上一个椭圆是为了跑圈的,前院是初中部,后面新校区是高中部,教师办公楼跟图书馆就夹在学生宿舍旁边,最后是个体育馆,说是体育馆其实根本没用在体育事业上,被一个食堂老板给包了。朱放雨觉得把体育馆作为食堂使用是很不好的,体育馆建起来就是为了学生锻炼身体的,现在建个食堂专卖零食,难道学校不知道这几年中国的学生肺活量大幅度下降而肥胖率激增吗?

一次朱放雨上学路上看见张落霞骑着电动车往学校走,张落霞是朱放雨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张落霞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身体壮实,不好听点就是又肥又大。学生语文不好,背后常说她坏话,张落霞体胖心宽,笑呵呵的说,我知道你们在课堂上喊我张老师,背后都直接叫我张落霞,语文这门科目是很重要的,以后你们就会懂

其实大家背后都不喊她张落霞,都喊她张大胖。为什么是大胖呢?因为班上还有一个刘志是胖子。班主任是大胖,刘志就是二胖了。刘志特不喜欢二胖这个名字,别人一喊他就急。朱放雨想起自己小学被叫成“掀裙子星人”,也是个老二,就很与刘志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了,若说心有戚戚焉就达不到。

张大胖家离学校远,不像这些学生都是几步路程。张大胖原来是骑自行车的(她自己说是“洋马儿”),后来年纪大了,气力有些不继,身体又愈发显出福态,就改乘电动车。张大胖上课时常常说起电动车的好处,比如不用油,保护了环境;不用证,节省了时间;养护方便,节省了jīng力。张大胖家里好像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子,小孙子的爹娘都自己打拼去了,请了个保姆也只管白天。每天她都把学生作业跟nǎi粉啊,小菜啊一起放在电动车后面。电动车样子好看,样式是银sè的。一开起来就成了一道银sè的弧,有见识广博的学生按之前一个电影的名字,认为张大胖开起电动车像是“飞鹰”,又胖,就又她取了个绰号,叫肥鹰。同学认为这个容易读成肥音,飞影之类的,又不琅琅上口,结果没有流传开来。

大约一个月以前,朱放雨上课睡觉,张大胖把他叫醒,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一寸光yīn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yīn,光yīn似箭rì月如梭,rì月逝兮时不我与,有意义的人生实在学习而不是睡觉中度过的。之后朱放雨又睡觉,张大胖又把他叫醒,说拉美有个作家写了个百年孤独,你这真是百年睡眠。同学就笑,跟朱放雨一起睡的不知道笑什么,看大家都在笑就一起笑。朱放雨说张老师,没办法啊,我实在太困了。张大胖说,困就站着,到最后一排站着去。这个去字特别急促,朱放雨就揉揉惺忪睡眼走到教室后面规规矩矩站着了。朱放雨处于好奇把教室扫了一遍,发现刘志在用wii打一个第一人称shè击游戏,何伟在看一个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后排的一个眼睛女生在看郭敬明的小说《左手倒影,右手年华》。朱放雨看见了张大胖,张大胖也在看他。朱放雨发现张大胖沉重的眼袋积蓄着多情的泪水,朱放雨就相顾无言,觉得张胖儿我真算是给你面子了。朱放雨自己给了张大胖面子,jīng神上比较松懈,一会儿就又想睡觉了,结果呼噜声传到了讲台上。张大胖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自己作为教师权威的公然挑衅,从事人民教室职业数十年了,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张大胖手一甩,没等台下的学生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教室后面“啊”的一声,同学们循声望去看见朱放雨模着尚留有粉笔灰痕迹的鼻头,不由得连连赞叹“高手,高手”,“神技,神技”。朱放雨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太困了,没办法啊!张大胖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困,晚上偷牛去了还是挖坑去了?一点没有祖国花朵欣欣向荣的形象。朱放雨嘿嘿笑,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老困,上午体育课就不困。张大胖大为恼火,说你喜欢体育课是吧?那好啊,你给我出去绕cāo场跑个十圈再说。朱放雨想狡辩,结果还是低头走出了教室向cāo场跑去。cāo场上几个上体育课的班基本把cāo场占满了,朱放雨想跑圈就得绕一个不规则图形运动,结果无形中把跑的距离拉大了。一个体育老师看见朱放雨跑圈说你是张老师班上的吧?你们上语文课你怎么自己出来上体育了。朱放雨没理他们,继续跑圈。跑了两圈,有人问:你是不是被老师叫来为运动会做准备了?看你身板不是很好,难道还是个长跑的料子?可是不上文化课很容易头脑简单,光四肢发达没用啊。朱放雨憋着气回了句:嗯

下课后后张大胖到cāo场来看朱放雨,正看到朱放雨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张大胖问跑完了没?朱放雨沉默了一会,从牙缝中跌出一个短促的“没”。张大胖说那你还喜欢体育课吗。朱放雨就不说话了。张大胖说你还是进教室吧。朱放雨把头调转过去,张大胖就自己走了。朱放雨心里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殊不知张大胖心里也在叹着说唯此类小人难养也,真是图样图森破toonaive。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朱放雨看见张大胖正在外面公共电话亭里接电话。朱放雨知道张大胖是没有自己的手机的。朱放雨就用自己的手机给学校传达室打电话,憋着气发出浑厚而沧桑的声音,说是张大胖他爸,晴帮忙找一下初一年级x班班主任张落霞张老师。

朱放雨跟何伟他们就在一边草丛后一起准备看笑话。传达室的老头托一个正好路过的同学传话,这个同学进了语文教研组,张大胖马上出了办公室。看来听说是自己老爹打过来的,有些急,走起来就虎虎生风,腰上,上跟大腿上的赘肉就噗沓噗沓的。

张大胖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上来就叫:爸!

朱放雨心里乐开了花,在电话这边闷着嗓子说,谁是你爸啊

张大胖说,你不是我爸啊?

朱放雨说,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张大胖说,你谁啊你?

朱放雨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我们正要谈起,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张大胖那边明显迟疑了一下,说,对不起,你找错人了吧?

朱放雨说,没错啊,你是张落霞吧?我找的就是你

张大胖说,我没时间和你胡闹,我挂了啊

朱放雨说,如果你认为这是胡闹,那么,后果自负

张大胖说,你找我什么事啊?您到底哪位啊?

朱放雨说,我是正义

张大胖说,**?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儿的人啊

突然朱放雨说,你幸福吗?

张大胖说,神经病啊你

朱放雨,不和你废话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了。说完挂了电话,看着张大胖挂了电话挠挠头皮,还朝四周望了望。朱放雨等人立马蹲在了草丛里。等他们重新试探着抬起头时,发现张大胖还是在那里挠头冥思苦想

张大胖的这个姿势让朱放雨很满意。朱放雨想自己上课答不上张大胖的问题时恐怕也是这个姿势。怪不得每次张大胖每次嘴角都会掠过一丝笑意,原来这个姿势令观赏者如此愉悦,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为了能看到这个姿势,从此每天朱放雨都要给门卫室打电话找张大胖。然后叫上何伟跟刘志一起。第二天,朱放雨在电话里自称是张大胖的丈夫,张大胖忘记了昨天的教训,拿起电话就叫:老李!

朱放雨憋着嗓子说,吃了吗?

张大胖说,吃了,你声音听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啊?感冒了?

朱放雨说,昨晚着凉了

张大胖说,我让你盖点儿被子,你不听,尽逞能,这下好了吧

朱放雨觉得听张大胖用这种娇嗔的语调说话特不习惯

朱放雨语说,恩恩没关系,不碍事儿

可能是与听到话后的反应不一样,张大胖突然怀疑的说,你是老李吗?

朱放雨觉得再说下去可能露馅,要见好就收,就还是憋着嗓子呵呵笑,挂了电话。然后跟何伟他们一起等张大胖做出迷惑的神情

张大胖果然挠头望天,思考片刻,看来这次她采用了逆向思维法。对传达室的老头儿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又小跑着回了语文办公室,还是虎虎生风,腰上,上跟大腿上的赘肉噗沓噗沓的

第三天中午,朱放雨又打了电话,传达室的老头儿问是谁,朱放雨说自己是张大胖的弟弟,老头儿说张老师叮嘱过,有什么事儿让他传话,张老师不接电话。朱放雨略一思索,说我媳妇儿要跟我闹离婚,我想找我姐商量对策。老头儿说噢噢这样啊,你等等我去问问张老师。一会儿张大胖就跟着老头进了传达室。这回她长了记xìng,拿起电话也不说话,只是干咳了一声

朱放雨那边也咳嗽了一声

张大胖看来沉不住气,问你谁

朱放雨就学着昨天张大胖的语气说,昨晚又没盖被子吧,着了凉把,尽逞能,这下好了吧

何伟跟刘志差点笑出声来

张大胖好像是长吐了一口气说,我一猜就是你

朱放雨说,那你还来接?

张大胖说,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有本事你用真声说句话,麻痹!

朱放雨这次也没忘用假声

朱放雨说,你骂我我也不疼,你妈下了一窝崽子,有公的有母的还有跟你一模一样的,特别像个人。然后挂了电话

张大胖气呼呼地放下电话,又嘱咐了大爷几句:如果再是这个男的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

第四天,朱放雨找刘志买了个变声器。

朱放雨调好变声器,告诉门卫室的老头说自己是张大胖的妹妹,看见姐夫正和一个女人在饭馆吃饭,还谈笑风生,明显是在**。老头一听是个女声,就放心去叫。张大胖跟着大爷风风火火地从办公室跑出来,腿上腰上上还是噗沓噗沓的。朱放雨为了好玩,就把变声器也取掉了

张大胖上来就问:琴琴,那对狗男女现在在哪干什么?

朱放雨呵呵笑,说不好意思,又是我

张大胖转身看门卫室老头:怎么又是那个人?

大爷也是一头雾水,忙不迭解释说刚才是个女声的

张大胖想了想,又拿起电话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对评高级职称的事儿拱手相让。

朱放雨说,拱手相让?你倒给我钱我也不要。要是你拱食我倒愿意看。说完不等张大胖发作挂了电话

这项所谓搞娱乐,实为报复的活动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星期,每次朱放雨都能利用这一年来张大胖上课时无意透露出的信息让她相信来电不一定是sāo扰电话,大概也是运气好每次都能刺中软肋,所以张大胖每次都上了当

后几次张大胖得知依然是正中打电话的人下怀时,其话语表现分别如下;

“明人不做暗事,是好汉就别使黑拳!是骡子是马赶拉出来溜溜?”

“让一切明枪暗箭向我开炮!”

“我知道你是谁了,要是明天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后果自负”

“你要是再来sāo扰我,你将为你的罪恶行径付出不堪设想的后果”

“我在电话局可有人,不想掐线就老实点儿!”

“你干嘛老是跟我过不去啊?”

“我求你别打了!”

大概是自第一次打电话开始第三周星期一的样子,朱放雨又拿起电话,突然感觉了无兴致。张大胖只让他跑了十圈,按一圈一次来算也算偿还完了,更何况自己只跑了八圈半。他觉得该适可而止了。

朱放雨望望在教学楼与办公楼间行走的张大胖,对何伟跟刘志说,算了,饶了他了

何伟说这些天上课张大胖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刘志说朱放雨你家又不是多有钱,每天这么打遭得住啊?

朱放雨讪笑,顾左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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