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市,倚着一条磅礴大江,沃野千里,古时便是文化经济中心,历史上更曾经作为前后六个朝代的都城,因而得名。
虽然因为近代的朝代更替和文化劫难,曾经将六朝市摧残得从金玉礼器变成了青铜残片,然后近三十年来,自信和自省的六朝人已经重新将六朝建设成为一座历史内蕴和现代风貌并存的泱泱大都市。
六朝市区范围内有二宝:
北神湖,水清岛绿,如银盘盛珠玉;
青宝山,峰直林茂,似翡翠压锦绣。
比邻的两处景致,正是这初chūn三月间六朝市民们踏青出游的好所在。
风景如画,游人如织,或情侣成双漫游,或亲朋为伍嬉笑,在这样的光景里,任何人的唉声叹气都等于随地扔垃圾。
“没道理呀,才一个月的时间,肌肉纤维强度就增加了26%,脑电波强度也增加了17.5%,没可能三代繁殖就产生这样大的差异xìng。”一个身着泛黄白T、肥大牛仔裤的少年,单手提着一个半人高大鸟笼,斜挎一青一篮两个鼓鼓囊囊单肩包,一边磨磨蹭蹭地在北神湖边瞎逛,一边对着鸟笼中的一只硕大公鸡抱怨道。
抱怨还不解气,一手伸入笼中,紧扼公鸡尖喙。“更可恶的是骨质密度增加快50%,啄断了木质鸡笼三个,现在连钢丝栅栏都能被你拧成麻花。”大公鸡显然不负其威猛外表,红颜园瞪,翎毛倒竖,在笼中扑翅腾跃,鸡脖子晃抖得像是在跳xīnjiāng舞,但就是奈何不得自家嘴上这只铁钳一样的手。
“你还敢不服气!”少年大怒,放开鸡喙,反转鸟笼,挥手就往公鸡抽去。“吃得多拉得多!连其他鸡槽里的食你都能钻出笼子去抢。其它鸡都被你打得秃了毛,连小母鸡都不放过,怜香惜玉你都不懂么?其它鸡都瘦瘪得像长不大,就你一个吃得肥头大脑得,傻子都知道你有问题,我还怎么偷偷把你养在实验室呀!”还没说完,呼呼又是两掌怒扇。
反转鸟笼后,大公鸡倒是安稳了,硬生生受了三掌。待到第四掌时,伴着喉咙里的一声哑鸣,脖子一伸,一撅,迎着少年的手掌,飙出一泡屎来,正好shè到手掌食指和中指间,像是手指间夹着一条黄绿白的三sè牙膏,严丝合缝不偏不倚。
大公鸡扭过脖子,对了少年一阵张望,眉眼仿佛一挑,伴着少年的沉默,引项高歌起来:“喔~喔~~喔~~~”
谁知,凯歌还没有唱完,沉默少年运指如电,食指和中指,连同黏在其间的三sè牙膏一同插入大公鸡喉咙,搅拌搅拌,再连着鸡脖鸡身如铃铛般晃悠几下,慢慢抽出。可怜的大公鸡像是被践踏后的玫瑰,扑倒在鸟笼里,咳嗽连连,眼圈含泪,战抖着喉咙,无声凝望少年。
少年不慌不忙,食指和中指拈着更红的鸡冠,反复擦拭。
“你还敢反抗?!都快成jīng了,看来得趁完全开启智慧前,把你卖到学校烤鸡店去。听说,长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大公鸡一个冷颤,顾不上继续表演被欺负的小媳妇鸡,鸡脖伸出鸟笼,一边轻快地鸣叫,一边用鸡头蹭着少年提笼子的臂膀,时不时还舒展一下翅膀。这连串行为翻译chéngrén类语言大抵上是:“别卖我~别卖我~我这么乖巧,这么俊俏,你咋舍得卖我?我们啥关系呀~”。一言以蔽之,奴才相。
“现在知道卖乖?晚了!昨天的嚣张劲儿怎么没了!实验室曾教授只不过想研究一下你,了不起抽半管血,拔你几根羽毛,鸡冠上打个标签,你就可以继续在实验室混吃骗喝到老。你做了什么?你竟然撵得满实验室的人上串下跳,上至教授下到小助理,被你又啄又挠得,每人脸上都挂了彩,你现在就是实验室的公敌。这也就罢了,你竟然当着满学校的人从二楼飞到了八楼天台!拜托你敬业一点好吧,你是只家鸡!你家上数10辈儿都没有会飞的!你要当凤凰,只有今天把你宰了,投胎到下辈子吧!”
大公鸡依旧卖乖讨饶,动作到位,表情娴熟,显然很知道怎么哄得少年怜惜。
“哎~没办法,只有偷偷把你从学校带出来,否则接下来你不是被解剖就是被做成标本。不过你太能吃了,靠我那点补贴可养不起你这大胃王。怎么办好捏?把你偷偷放动物园?去那里你倒是不愁吃喝,不过你这血统被人认出来后,归宿大概就是狮山虎园什么的。还不如卖到烤鸡店~”
少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手指撮着大公鸡厚实的胸脯肉,一个人傻笑着。
大公鸡则全不理会,梳理着被拨乱的羽毛,它知道,jǐng报解除了,傻笑时的少年,是全然无害的。
说有多傻就有多傻,在这人来人往的公园里,一个和鸡折腾半天的少年,衣着邋遢,笑容惊悚,吓得以彪悍闻名全国的六朝市大妈们也只能选择绕道而行。
“暂时在公园藏几天吧,等周末我再把你送回观里。你给我夹着尾巴**,偷偷抢食,打架的不要。不然被人发现你这土鸡混在仙鹤孔雀里,不是红烧就是清炖。”
自认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案,少年也不再愁眉不展,周身平和,自有一股造化钟灵秀的气质,就像方圆半里内的阳光独照在他身上。一时间鸟雀鸣叫不止,北神湖里鱼跃阵阵,连公园里大小宠物犬也都朝着少年的方向奔跑吼叫。可游玩的人们都没有觉得惊奇或不妥,仿佛在这季节,在这宝地,动物们就应该这么撒欢地蹦跳,只觉得阳光好温和,空气好清新,小风吹得周身发软,坐下休息吧,或者席地而卧小睡一会儿?
只有大公鸡淡定依旧,它猛一啄少年手腕,痛得少年手一松,扔下大鸟笼直揉。“你又发什么疯?啄这么狠,看来你是不见烤鸡店不掉泪呀!”
可再抬头一看,头上树枝间已挂满了各种野生鸟雀,湖里的鱼虾也都往少年所在的岸边涌动。什么金毛泰迪吉女圭女圭围在少年四周,或打滚,或作揖。远处的人们都含笑望着少年,视线却穿过了少年,像是少年背后有什么云海蜃楼、佛光普照的风景。
少年迅速匍子,抱着鸟笼哀求道:“鸡爷!救命!”
大公鸡鄙视地看了少年一眼,一震翅,一挺胸,一抬头:“喔~喔~喔~~”。
所谓雄鸡一鸣天下白。霎时,气温回冷,阳光转弱,空气中的PM2.5该是多少还是多少。鸟儿该吃草籽的吃草籽,该吃小虫的吃小虫,一哄而散。湖水中该吃虾米的吃虾米,该吃小鱼的吃小鱼,继续潜伏。狗儿们倒是灵觉得多,还继续嗅着少年的裤脚,疑惑地朝着少年汪汪两声,才不舍地各回各家。
远处的人们一阵恍惚,若大梦初醒,暗自反省,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少年俊俏呢?怎么看都是一个小瘪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