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产房里传出一声啼哭,一个婴儿降生了,产房里跑出一个陈家媳妇,气喘吁吁地奔到陈仲面前说道:“庄主,是个男孩,只是小英她怕是撑不住了,留了好多血。”
陈仲转过身子,抬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星空,眼神落寞无比,鬓角沾着些深秋的霜意,良久,轻声叹气道:“时值深秋,就叫他陈秋吧。”身旁泛着乌黑大眼睛的小孩子松开紧咬的手指跑进产房里,“陈秋,他叫陈秋。”
这孩子叫陈奇,才五岁半,他兴奋的含着啼哭不止的婴儿的名字,族群里除了两岁的陈谈先和一岁的陈尘以外又多了一个弟弟,他想从大人们手里接过这个弟弟,大人们却嫌他身子太单薄,怕摔着孩子,他只能踮起脚后跟伸直脖子往襁褓里探,隐约地看到一个jīng雕细琢般jīng致的脸孔。陈奇昂着头拨开下面的襁褓,看到了陈秋肥嘟嘟的小脚,在那涌泉穴的位置上现出一个十字胎记,那是陈家的族印,每个族人都有,只是位置不同,有的在手上,有的在胸前,也有的在后脑勺,陈奇的位置比较特别,在上,大人们也常拿这个笑话陈奇,而他自己却不以为意,他抚模着婴儿的小脚,而婴儿仿佛感应到了一般停止了啼哭,转而发笑。小弟弟快点长大,我们一起闯荡大陆。
时间转到五十年后,五十年前两国大战的残酷场面早已不复存在,作为去穆兰的必经之地,仓山城早已恢复大战前的生机,两国来往的商人武者络绎不绝,渐渐成为中土国东部的重要城市。
然而这一切都不离不可赤土庄的到来,五十年前的那个木质院落依旧存在,并且没有丝毫破旧的痕迹,反而显得勃勃生机,这是因为组成木屋的木块都连接着树干,就是说木屋里的所有材料都是活的,一直在生长,房屋的墙壁上长出了繁茂的枝叶,煞是好看,虽然这屋子已经没有人住了,赤土庄也不再需要这种临时搭建的木屋,陈仲还是没有将它拆掉,自从人们搬出这里后,陈仲每天都会来这里独自呆上一会,当年那个年轻头领此刻鬓角微白,八十岁的年纪对于武者来说只能算做中年人,而陈仲却显得略微苍老,有了陈炬的帮住他不必事必躬亲,随着赤土庄年轻一代的迅速成长,赤土庄的大多数的事物都不用他去cāo心了,作为庄主的他,反而成了赤土庄最为清闲的人。
这天,他带着武场教头陈秋的儿子陈弓去仓山买酒。陈弓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内向的xìng格以及残缺的身体让他几乎没有朋友,同龄之中的孩子都撒开了手脚漫山遍野的干农活,放牲口,同辈之中大一点的孩子都去了武场,在庄主陈仲闭关或者忙的没时间推他出去逛的时候,他便呆在家里,偶尔堂兄陈信章会来蹭饭,理由是伯母兰chūn做的饭难吃,有一次被伯父陈谈先逮住以后,骂他一通,陈弓的母亲凌芳厨艺超绝,师从陈弓的外祖父,他是凌家酒肆的老板,仓山的大户,凌芳嫁入义门陈家之后很快融入了陈家的生活,一手厨艺连长老陈炬都能以找陈秋议事或者看望陈弓为由前来蹭饭,通常他还会带上他的绿幽茶,饭后总是要喝上许久的茶水之后才离开,当然也会留下一小包茶叶当做酬谢,陈秋便能尝到来自庄里最为吝啬的老头手里最为珍贵的茶叶。凌芳对于招待时常上门的蹭客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并且帮陈信章解了围,表示欢迎他们父子一起入席,陈谈先每次来都要摆开阵势和陈秋大喝一通,说着一些凡人听不太懂的话,一些发生了几十年的事,一些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偶尔会争得面红耳赤,偶尔在他们喝得醉醺醺了之后会发现早已通红的脸上流着几滴和酒水一样醉人的泪,然而到了第二天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陈谈先依旧是炼堂之主,陈秋那令人振奋的口号飘荡在武场的上空,男人之间的世界女人永远不懂,凌芳总是在推着儿子散心的时候自言自语的说道,陈弓也总是似是非是的点头。
赤土庄的庄主陈仲是一个八十多岁的木系武者,庄里年纪仅次于长老陈炬的人,不过他比铁面长老陈炬宽容的多,与他的木属xìng一样宽容,灵xìng,是一个和蔼并且智慧的长者,不过由于他的属xìng是木,决定了他的战斗力不高,对于赤土庄来说,他的作用不仅仅是木系武者专攻的医疗,他能处理好赤土庄所有的庄外事物,包括陈家与其他帮派的纠纷,赤土庄与官府的关系,主持仓山十年一度的宗族大会,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受着仓山几乎所有人的爱戴,然而他还有一个惊人的身份:中土青峰山义门总庄家主陈伯党的长子。
陈仲生xìng豁达,心容天下,确有一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陈弓的双腿残疾。作为一庄之主,尤其是一个修为高深的木系武者,看着十岁就坐上轮椅的孩子,让他寝食难安,对陈弓的病情他无能为力,甚至找不到症结所在,为此他曾经闭关整整一年来钻研病情,平复愧疚和不忍的心,然而陈弓依旧坐在轮椅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比如带他去逛仓山的市集,去看施家的灯火,品尝萧家老头现酿的酒,去的最多的是城西,有八只脚的小矮马,会飞的六角鸭,一身血红sè毛发的炎熊,自从陈仲告诉他炎熊成年后能喷火后高兴不已,可是陈仲又告诉他炎熊成年需要上千年的时间又令他沮丧,不过所有的小情绪都在陈仲带他御剑飞行的时候烟消云散,在经历一段令人血脉膨胀的飞行之后,二人降落在了仓山最热闹的街道:百家街。
陈弓依旧在为陈仲故意制造的险情却心有余悸,父亲陈秋压根就不出庄门,并且陈秋的剑对外人是排斥的,因此陈弓为难得的机会兴奋不已,平复了久违的心情后陈弓问道:“庄主爷爷,我们今天去哪里,要买东西吗?”赤土庄所有的未成年的孩子都把陈仲称作爷爷,陈仲道:“去萧家买点酒,这会萧家老头应该在店里,我们去讨一碗新酒。”二人并排而行,陈弓的轮椅是陈仲用上好的香樟木做的,他本身是木系,所以稍加真气御力,轮椅便能随他的意愿前行倒退,轮椅的四个轮子上围绕着青sè的木系真气,催动着轮椅的前行,街道两旁的小贩对此早已见惯不惯,这爷俩是他们最为面熟的赤土庄的人了,碰上他们喜欢的东西,都会给出优惠,小贩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最了解社会环境的变迁,老一辈的人都记着自从赤土庄被分到仓山后对仓山的改变,百家街的繁荣便是最好的例子,这样的好能在他们心里记下一辈子之久。
百家街的最中间的路段是施家的商铺,有米店,武器店,当铺等等,施家作为仓山第一大户,占据着大多数黄金路段,路过仓山最大的当铺——成洛当铺前头,陈弓问道:“爷爷,我们进去看施当家吗?好久没看到他放烟花了。”施当家自然是施家家主施成洛,他是个热心并且正义十足的生意人,也是修为不错的火系武者,拥有着火系武者的高大身材和火爆脾气,他是赤土庄的常客,但大多数时候是为了长老陈炬的绿幽茶。
“不了,被这老家伙缠上总得喝上几坛酒,到时候怕是御剑都不行了,直接去萧家买酒吧。”陈仲答道。
再往前走便是武器店,有弓,弩,狼牙棒等,大多数都是平民武器,卖给一些凡人驱赶野兽或者防盗用的,要想买到武者用的剑就要去高档的武器店,那些武器都是用上好的材料铸造而成,价格贵的离谱,陈仲说那些剑都是下等货sè,只配给低级武者使用,因为赤土庄一旦有武者冲破凝气境到达化气为实的化气境,便可以从剑冢里随意挑选一把适合自己的剑,只是剑冢是赤土庄的禁地,陈弓多次要求进去都被拒绝,那是所有年轻武者的圣地,许多赤土庄的武者终其一生也修炼不到化气境,剑冢的剑便成了他们的向往所在,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当中还没有一个人拥有剑冢的剑,陈弓许久都没碰过剑了,在陈仲的注视下他收回目光,路过稀稀落落的宠物市场,由于没有足够吸引人的宠物,二人一路前行,直到萧家酒肆。
萧家是仓山仅次于施家的大户,主产是做酒,仓山城的酒以萧家为最,家主名为萧克,水系武者,jīng通做酒之道,并且将水系修为运用其中,酿出的酒独具一格,由此起家,仓山酒业,萧家占十之仈jiǔ。
萧家酒肆的大门被黑sè的木系真气遮盖,犹如一张漂亮整齐的黑sè帆布,一浪接一浪的翻滚着,萧克称之为水帘,是他水系武者的象征,也表示酒肆营业中,踏入黑sè的帆布,宽敞明亮的环境仿佛让人觉得帆布的神奇,有着隔世的作用。大厅里几十桌酒桌几乎座无虚席,酒客们高声议论,放肆的说着胡话,划着醉拳,也有黑sè木系真气隔开的雅间,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令人惊奇的是酒店竟然没一个小二,所有的桌子旁边都有一人高的黑sè木系真气凝成了酒壶,只要客人扬起空着的酒杯,酒壶里就会自动飞出酒来,准确无误的倒入杯中。帐台里的掌柜偶尔抬头看看是否有客人醉倒或者撒酒疯,他很快发现了陈仲二人,恭恭敬敬的引导二人上楼,到了萧克的房门外。里头一个大概一百岁的鬓白如霜的老人正端着黑sè酒杯饶有韵味的喝着香气扑鼻的酒,与他仙风道骨的模样很不相称的是两边蹲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正给他捏脚锤腿,这让陈弓很是鄙夷,然而陈仲却微笑着仿佛见到了很要好的朋友,迎了上去,萧克很客气的站起身来拱手道:“庄主光临,有失远迎啊。”这让陈弓更为厌恶,明摆着的阿谀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