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天跟着这两人,他跟踪隐身的功夫实是一绝,那一男一女竟没发现。这一男一女边走边说话谈天。女的说道:“才来这么会儿,你就要赶着回去!”男的说道:“杀人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喝你酿的包谷酒去。”女的说道:“哼,你就是要赶回去看她,你进山以来一刻也不忘她,我废了那么大心思去救她,你就不愿和我单独玩玩,她一个死鱼木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什么好玩的。”男的说:“她xìng格沉默,不爱说话嘛。”女的说:“要知道我就不救她了,你可知道救她有多难,唐门的毒药是好弄的么,我攒了好几年的草药,全都用在她身上了,我要是拿去卖钱,能卖好几千两银子。”男的说:“诶呦,我可一文钱没有。”女的说:“我哪敢要你的钱啊,她救不救得回来还成问题呢。要是她死在这儿了,你可要了我的命。”男的说:“姑nǎinǎi,你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了么?今晚她就能醒。”女的说:“我说着哄你玩不行么,看你那样子,几天不洗澡,脏的跟猪似得,哎呦,朱谁醉,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憨包伙子,现在为一个叶小兮找不着北了。”唐放天心里暗想:这男的叫朱谁醉,这名字倒怪,他武功不弱,却没有什么名气,叶小兮还没死,这个金蟾儿能治好我的毒,本领还真不小。朱谁醉道:“哪儿有?我是懒得洗!”金蟾儿说:“你就是狡辩,那叶小兮的xìng命在你看来比你自个儿的还重要,要是有一天我像叶小兮那样,你管也不管,问也不问。”朱谁醉说:“要是你也中毒了,我非闯进五毒教的神殿,把那金铃儿捉来,逼她救你。”金蟾儿捂嘴噗嗤一笑:“你这点小本事,还能进五毒神殿?诶诶,你别走那么快,咱两慢慢走回去不行么。”朱谁醉放慢点脚步,说道:“那她没事了吧?”金蟾儿哼一声道:“不知道。”却加快脚步,朱谁醉一愣,追了上去,那金蟾儿待朱谁醉追来,又放慢了脚步。
唐放天在后面听着这两人说话,心里想道:“看来金蟾儿对这个朱谁醉有点意思,可是朱谁醉看上的叶小兮。这男的是呆瓜,女的刁蛮。两女人放在一起,准有好戏,只怕叶小兮由金蟾儿疗毒是凶多吉少,就算不死也得少层皮。叶小兮那种眼界高的人未必看得上你这个没名气的小子。”唐放天始终忌惮那只玉蟾,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悄悄跟着。三人快快慢慢走了四五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宽阔的地带,那里有几座小屋,边上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地皮,想来就是清远和尚说的那地儿了。他蹑手蹑脚走进去,只见金蟾儿和朱谁醉走进一间茅草顶小屋,他倚身在墙边,探耳去听。只听金蟾儿气鼓鼓说:“哼,叶家的人就是架子大,好不容易救了她,连个感谢的话也没有,偷偷模模地就走了。”朱谁醉话语中颇有落寞,他说道:“人家可能赶着时间有事,一醒来就赶忙走了,你看,她不是把《毒经》留给你了么,她拼命夺来的东西都送给你了。”金蟾儿哼声道:“一本《毒经》有什么了不起,以前的人能写出这天下毒物的总纲,我也写得出来。”唐放天在外面听着,嗤一声暗道:“好大的口气!”忽觉脚底板麻麻的,低头一看,有两三只黑sè背部长有白sè条纹的小蜘蛛爬过来,在他脚底乱钻。这里山高林密,yīn冷cháo湿,这些小东西小怪虫,最多不过,唐放天顺脚轻轻踩死,接着偷听。朱谁醉说道:‘你救了人家xìng命,总该要感谢你的,你就收下吧。”金蟾儿说道:“叶小兮不辞而别,你也要走了吧。”言语中也有些寂寞。朱谁醉道:“我该回去了,出来半个多月,松露书院那边我也没留下什么话儿,只怕李剑临那人又要找我的麻烦,我不怕他,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两人一见面就吵架。”金蟾儿道:“哼哼,找借口,你是要回去看叶小兮,在松露书院读书对你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朱谁醉嘿嘿两声说道:“要不你也下山吧,总在这里呆着你不闷么,出去玩玩也好。”金蟾儿道:“我还是这里在这好,我没有朋友,下山找谁去,隐扬社那些老怪物我不认识,他们进山来想杀人就杀人,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呀,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孤苦女圭女圭,没叶小兮的面子大。我姐姐想杀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也死的死了,跑的跑了。本来还认识个会点武功的,脾气也合口味的,可是那人儿啊眼中没有我,我下山去也只是找苦闷罢了。”朱谁醉笑道:“你要下山找我玩,我天天请你去老酒那里吃烧烤,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金蟾儿也噗嗤一笑,道:“养胖了就更没人要啦。”
唐放天听着里面两人打情骂俏,忽觉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正要拔腿躲避,哪知双脚竟似生在地上,长了根,竟然拔不起来,情急之下,只得一个铁板桥,身子后仰,躲过来袭的物体。那袭击的东西是一条金光,一击不中,既向后缩去。唐放天立直身子,他人到中年,骨头长硬,使一个铁板桥就觉得腰酸背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脚板缠满了白sè的蜘蛛丝,牢牢将他的双脚绑在地上,饶是他使足气力拔腿,也是不能扯烂蛛丝。而且蛛丝粘在他脚肉上,他一使力,皮肉便一阵疼痛。他心中惊惧难当,转头一看,却见背后站着一个少女,那女子头戴银冠,身穿深蓝短褂,腰间系着围裙,短褂上缀着银sè的小珠,脖子上挂一个银圈,是一副苗族少女的打扮。这个少女看体型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颇为小巧可爱,肤sè极是白皙,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似乎噙满泪水,只需轻轻一碰,便要滴落出来,黑长的睫毛,樱桃红的小嘴唇,油油发亮,两腮处微微的粉红,更增添得楚楚可人,令人一见便要心生无数怜惜。
屋子里朱谁醉和金蟾儿一同走出,那金蟾儿身材和这少女一般,面貌也颇多相似,只是金蟾儿肤sè略黑,眉宇间没有那股可怜气质,却多了几份轩昂英气。金蟾儿朱谁醉两人看一眼不能动身的唐放天,冷笑道:“你踩死了我的‘无痕蜘蛛’,现在被缠住脚了吧,活该。”又看向那少女。金蟾儿眉头一皱,说道:“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唐放天心中一惊,原来这个少女就是五毒教教主金铃儿。金铃儿哼声道:“小妹,你要我的东西跟我说一声我会不给你么,何必来偷,还伤了我教中兄弟?”金蟾儿道:“诶呦,我的好姐姐,你什么时候认我这个妹妹了。书不是我偷的,是他。”指一指唐放天。金铃儿道:“可书是在你手里的。”金蟾儿道:“只认书不认人,哼,是你的作风。”金铃儿哼一声,看着朱谁醉,说道:“你个yīn魂不散的,哪里都能见到你。”朱谁醉道:“老子来玩你管得着么?”
这金家两姐妹自父亲死后,五毒教又无教主,教中长老便yù立姐妹俩其中一人为教主。金蟾儿脾气较暴,难以控制,而金铃儿xìng格乖巧,人又听话,教中长老便立了金铃儿为教主。哪知金铃儿却韬光养晦,将心计隐藏,直至几年前金铃儿突然发力,在五毒教中排除异己,诛杀长老,将教中实权紧握。金铃儿真正成为五毒教主后,又怕自己的这个妹妹来抢夺教主之位,所以一直在寻找对付金蟾儿,两姐妹以前数次交锋,均是金铃儿占据上风。金蟾儿为了防范金铃儿,来到五连山中隐居,炼制玉蟾,想着一旦自己的玉蟾术大功告成时,便与金铃儿一决高下。现在金蟾儿虽将玉蟾炼成,玉蟾术却还未练成,金铃儿却因《毒经》被盗,找到五连山来。朱谁醉深知要和解这对姐妹已经是不可能,只有将金铃儿赶跑再说。于是便握刀在胸,只要金铃儿一有异动,自己便抢先出手,杀她个措手不及。
金铃儿见朱谁醉的模样,冷笑一声,手臂一抬,一道金光袭向朱谁醉。朱谁醉刀尖往前一刺,正抵住那道金光,金光停顿,原来那道金光竟是一条金sè的细蛇,长约四尺,尾部被金铃儿握住,当做软鞭使用。朱谁醉刀身一偏,刀头拍在蛇头上,将蛇头打歪,又一刀直刺,刺向金铃儿的胸口,金铃儿忙将金蛇软鞭一抖,蛇身盘曲,缠绕住刀身,这金蛇浑身鳞皮坚若金石,寻常刀尖利器根本伤不了它。金蛇缠住刀身,盘爬上前,蛇头吐着信子,已经快要咬到朱谁醉的手腕。朱谁醉冷哼一声,忽然撒手,身躯一低,双掌如刀,劈向金铃儿的下盘。金铃儿情急之下抖动金蛇回来抢救,朱谁醉却脚步猛向后一跃,将钢刀抢了回来,退开数尺距离。这几下以快打快,如同闪电一般,饶是唐放天眼光明利,也看得吃了一惊,险些低呼出来,只觉得朱谁醉这人武功大是怪异,招招看似拼命,全无法度,实则后招无穷无尽,忖道:“这小伙子武功可着实古怪,年轻一辈当中已经是佼佼者了,可是江湖却没有他的名号,不知道他这身怪异的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金铃儿秀眉微蹙,又将金蛇鞭一抖,那金蛇忽而盘曲,忽而直咬,忽而上窜,忽而下挑,金蛇鞭化作数十条鞭影,金sè的鞭影满人眼球,竟叫人分辨不出哪条是真哪条是假,满耳也是那金蛇抽空的啪啪声响。朱谁醉不敢大意,长刀横立,猛的连发出数刀,只见刀光闪闪,金银两sè光线在空中闪耀,朱谁醉这一刀狂风暴雨般急速连攻,均被金蛇鞭一一挡回。朱谁醉抽刀回来,闷哼一声,刀身一翻,手腕拧动,钢刀本来是硬物,这时候在朱谁醉手里却似布条一般,刀光软软,宛若流水。这刀也似那金蛇鞭,七扭八拐,叫人模不清刀尖指向何方。金铃儿被这怪异的一刀吓住,陡然间一愣,随即将金蛇鞭一甩,舌头上翘,专去咬那刀尖。这金蛇颇有灵xìng,身子悬空也能扭转身躯,巧然躲避刀锋,一口咬住刀锋。朱谁醉刀身一转,金蛇松了口。朱谁醉缩回钢刀,一看刀头,只见刀尖上两个黑sè的小孔,竟是那金蛇咬出来的,想来那金蛇的毒液带有剧烈的腐蚀xìng。朱谁醉哼一声:“好东西。”身子一跃,又举刀向金铃儿砍去,这回朱谁醉却边出刀边绕起了圈子,脚声踏踏伴着刀光霍霍,他身形也如鬼魅一般,忽闪忽现,时东时西。唐放天身子动不了,只得耐心观看金铃儿与朱谁醉打斗,他武学见识着实不凡,一见朱谁醉鬼魅的身法,既暗暗道:“哈,好功夫,踏的八卦方位,手上使的却是两仪刀,刀越快金铃儿越难打,金蛇鞭虽然厉害,转圈绕圆却是八卦两仪的强项,不出五十招,金铃儿就要输了。这小子武功看似平常,两仪刀八卦步人人都会,在他手里却使用得恰到好处。”
朱谁醉将这套八卦行yīn阳两仪刀法使出来,金铃儿果然难以抵挡。朱谁醉往左绕圈出刀是为阳刀,往右绕圈出刀是为yīn刀,一时间yīn阳互换互补,金铃儿忙了个手忙脚乱。堪堪打到四十招,金铃儿一招不慎,险些被砍住肩膀,她银牙一咬,腰身弯扭,要去打朱谁醉的下盘,扰乱他的八卦步伐。朱谁醉料敌先机,大喝一声,刀猛下砍,只要金铃儿不起身腰背被会被砍中。朱谁醉拟定必胜之局,用的却是刀背,他不愿杀害这位五毒教教主,金蟾儿的亲姐姐,这是金蟾儿世间唯一的亲人,虽然两人不睦,却也有胜于无。哪知刀未砍中,背后倒是腥味扑鼻而来,他忙向右闪避,只见一只半人高的背上有红sè斑点的雪白蟾蜍一跳一跳冲过来,转头一看,金蟾儿手带着黑sè的手套,那手套散发出微微药香。金蟾儿白了朱谁醉一眼,道:“这是我姐姐,我要打也是自己来打,你插什么手?”朱谁醉苦笑一声,退开在一边,暗骂自己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金铃儿得了空闲,躲过朱谁醉的致命一刀,吸了一口冷气,暗忖道:“这个姓朱的看着像草包,武功可了得,要是今天杀了金蟾儿他跟我要过不去,我难逃命呢。”又想道:“哼哼,金蟾儿还是笨蛋一个,本来朱谁醉能伤我的,偏偏她这么一搅,我倒是捡回条xìng命。”当下说道:“好妹妹,你要和我动手么?”金蟾儿道:“哎呦喂,我的好姐姐,我哪敢和你动手呦,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新养出来的玉蟾。”这对姐妹儿开口“好姐姐”,“好妹妹”的叫,语音虽甜,实则多着几分yīn狠。这两个姑娘看起来都小巧可爱,楚楚惹人的,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见这两个姑娘相斗,非要心起怜惜,和声相劝不可。金铃儿道:“好妹妹,我们俩来切磋切磋,旁人可不许插手,否则姐姐我怎么能看出妹妹的真正本事呢?”金蟾儿道:“这是自然。”瞥一眼朱谁醉,朱谁醉会意说道:“你们两姐妹要打架我管不着,只是点到为止,要是闹出xìng命来,我的刀不介意再多杀一个。”金蟾儿心里气道:“好你个朱谁醉,存心来气我,你不可能帮我姐姐,只能来帮我,要是我姐姐伤在我手下,你总不能来砍我几刀,你那么说铁定我打不过金铃儿啦?哼,我非要你看看我的玉蟾不可,到底是我厉害还是那个什么苍山叶家大小姐的竹剑厉害!”此时她倒是并不多想吓住金铃儿,只是想让朱谁醉在心里比比她和叶小兮哪个更厉害。
金蟾儿秀眉倒竖,呵斥一声,双掌相交,两手十指不停左右摇动,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香味越来越浓,那只玉蟾趴在地上呱呱低声叫唤,玉蟾背上的红点分泌出鲜红的粘液,将雪白的脊背染得一片鲜红。金铃儿则从怀里取出一个金sè的小铃铛,拿在手中摇晃,清脆的铃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些细微的嗡嗡声。唐放天昨天被马蜂追得死去活来,听到这嗡嗡声心里不由得一颤。金蟾儿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从自己衣服撕下两块布片,倒些药粉抹匀,丢给朱谁醉一块,叫他捂住口鼻。又丢给唐放天一块,哼道:“捂好,哼,踩死了我的蜘蛛,不管什么也要赔我。”说罢双手往前一伸,玉蟾呱的一声大叫,粉红sè舌头吐出,卷向金铃儿。金铃儿飞身倒退,躲开舌头,小铃铛继续摇动,空中嗡嗡声渐响,一团团黑sè的薄雾向金铃儿靠近,围绕在她的周围,朱谁醉定睛一看,那薄雾原来是许许多多黑sè的小飞虫。玉蟾长舌去卷食那些飞虫,往前一跳,玉蟾背上鲜红粘液滴落,地上绿草尽皆变黄枯死。金铃儿冷笑一声,手臂一挥,小飞虫将玉蟾团团包住,只听嗡嗡嗤嗤声不断,那玉蟾在黑sè薄雾里不断呱呱乱叫,只见玉蟾的皮肉忽然一层层的剥去,不一会那薄雾散开,整只玉蟾竟只剩下一具血红的癞蛤蟆骨头架子。金蟾儿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近一年的玉蟾不堪一击,脸sè惨白,怔怔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金铃儿,眼光中充满仇恨。
朱谁醉也想不到金铃儿的金sè小铃铛如此厉害,不过一合,金蟾儿便败下阵来,当下不及多虑,撕下捂住嘴鼻的布片,提刀往前走一步,挡在金蟾儿前面。这时候周围树林里树叶一阵响动,大家吧目光都集中在声源处,见有两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一人身穿白sè长衫,手摇纸扇,纸扇上画着一个半死不活新的人影和一只凶恶的老虎,却是隐扬社的虎伥书生。另一人面sè黝黑,脸上长满胡须,根根如同黑sè的直刺,这人身材较矮,体格却粗壮,肩膀很宽,背背着一根黑sè的棒子,正是隐扬社的力士史抬轿。两人走过来,一见朱谁醉的架势,史抬轿喝骂道:“你一个无名小辈,敢对五毒教教主无礼?”朱谁醉哼一声,冷眼看他。两人走到金铃儿身旁,各作了个揖,神sè恭敬,不似先前对付唐门的时候那般趾高气扬。唐放天一边看着,心中气苦,忖道:“你们隐扬社和五毒教联手了,难怪难怪。诶,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一时心灰意冷。金铃儿看这两人一眼,冷冷道:“你们干什么?”虎伥书生低声和金铃儿说了几句话,金铃儿脸sè微变,瞪了虎伥书生一眼,随即冷冷看着金蟾儿。
史抬轿走至朱谁醉身边,从上到下看着朱谁醉,朱谁醉被他看得浑身发痒,说道:“看什么看?”史抬轿转头对虎伥书生说道:“是这个?”虎伥书生点点头道:“大概是他,还没确定,不过他是门主朋友的儿子,又是陈老头的传人,这件事他怎么也有份的。”史抬轿点点头,又看着朱谁醉,目光中带有不屑,说道:“这人能有什么本事,我先来试试。”说罢,突然一掌拍向朱谁醉,朱谁醉急忙举掌相迎。那史抬轿出了一掌,另一掌紧紧跟上,不过弹指间,竟然连出九九八十一掌。朱谁醉接了个手忙脚乱,啪啪声连成一片,他每接一掌便后退一步,八十一掌堪堪接完,后退八十一步,身子已经抵到小屋的墙角。这八十一掌快若闪电,一触既回,偏偏又劲力奇大,朱谁醉接完已经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双掌麻木微微红肿。金蟾儿急忙去扶住朱谁醉,瞪一眼史抬轿,骂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一来就动手。”朱谁醉摇摇头,恢复神智,对金蟾儿笑道:“没事,他也不好受。”史抬轿使完八十一掌,缩回手掌,却觉得右手奇疼,一看之下,原来他右手的小指撇歪向一边,竟已经骨折了。史抬轿忍痛将手指断骨接好,呵呵笑道:“好好,陈老头的折骨手你已经学会了。”“折骨手”是一位陈姓的接骨医生所创,后来传与朱谁醉,这门功夫以奇异的手法专门寻找机会折断人的骨骼,史抬轿早年吃过这个“折骨手”的亏,因此自创了这套“闪电快响掌”,专门对付“折骨手”,刚才与朱谁醉互对那八十一掌,虽然史抬轿收掌极快,打得朱谁醉节节败退,却仍是被朱谁醉寻到机会折了他一根小指骨头。
史抬轿嘿嘿笑了几声,从背上取下黑棒,单手握在手里,说道:“再来试试你兵刃上的功夫。”朱谁醉握刀在手,严阵以待。虎伥书生一旁说道:“抬轿,你力气大,拳脚上能胜这小子,兵刃可不同了。”史抬轿白他一眼说道:“哼,天下能挡住我的大棒的没几个。”虎伥书生笑道:“谁敢挡你的铁棒,除非是找死。”朱谁醉听着这两人对话,心里想:“哼,我不怕你的铁棒,力气大未必机灵,我躲着打。”史抬轿大叫一声,铁棒忽的朝朱谁醉头顶砸下,一条黑影带着劲风,来势迅猛。朱谁醉头一偏,急忙以力引力,那铁棒却半点不能拨动,他忖道:“敌不动我动。”借着刀锋在铁棒上一划,自己驴打滚似得滚开几尺,铁棒落在他背后土地上,噗地一声,砸陷出来一个簸箕大的深坑。朱谁醉倒抽一口冷气,因在地上打滚,一口冷气也吸进了些泥土。他不及起身,就地打着滚,使出趟地刀法,专去削史抬轿的脚板,史抬轿只得边跳边打,他挥舞黑棒不停砸向地面,朱谁醉却像个球一样,虽然灰头土脸的,却是圆圆滚滚,史抬轿不停加快进招,却仍打不了朱谁醉,红泥地面倒是被他砸得坑坑洼洼,金蟾儿辛苦培养的药草也惨死不少。史抬轿跳脚跳得两脚都酸了,这个朱谁醉滑溜得很,只怕再打个把时辰,也未必打得到他,一个跳来跳去,一个滚来滚去,成什么体统?于是史抬轿喝道:“好好起来打,别再打滚了,羞不羞?”
朱谁醉说道:“起来就起来,老子还怕你了?”说罢滚开一丈站起来,只见他本来一张清秀脸庞上沾满泥土,头发凌乱,灰头土脸地狼狈不堪。金蟾儿看他这个狼狈样扑哧一笑,说道:“哎呦,你成了土狗啦。”丢一块绣帕给他,朱谁醉接过来擦了擦脸。史抬轿又说道:“你不许打滚了。”虎伥书生笑道:“他这招虽然难看些,对付你那力大招沉的黑棒,倒是管用的。”史抬轿呸一声,吐口吐沫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虎伥书生笑一笑,对金铃儿说:“金教主,这个姓朱的小子得罪了你,本该取他xìng命,可是他对我们隐扬社有莫大的作用,暂时还杀不得,姑且让我这位兄弟教训他一顿,你也解解气。”金蟾儿听他们这么一说,脸sè更白,秀眉拧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神sè中又是气愤又是嫉妒的,气的是姐姐不顾姐妹情分,嫉妒的是金铃儿有这么多人帮她。而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朱谁醉一人,可就算是这人,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脑子里只有那位叶家大小姐,哪儿把她这个野姑娘放眼里了?
朱谁醉听到史抬轿这么一说,心中自然气极,说道:“哼,凭你想来教训我怕还不够格。”史抬轿笑一笑道:“嘿哟,火气还挺大,书呆子,我们冒了多大的风险,可不要搞到个一事无成的主儿。”虎伥书生说道:“那是不会,你不信好好试一试他。”史抬轿一点头,对朱谁醉说道:“小子,小心啦。”一棒打来,朱谁醉抽身后退,那史抬轿舞动黑棒,这次却不是一味的直扑猛打,反而在刚烈的棒法下多了些yīn柔的招数,使得一条黑棒灵动起来。朱谁醉果真不使用趟地刀了,站直身子,忽而劈出一刀,刀位出其的巧妙,破了史抬轿自信能让朱谁醉吃亏的一招。虎伥书生怔一怔随即笑道:“抬轿,小心了,这是‘枯瘦刀’,招数简单,威力不小,专挑人的破绽打。”朱谁醉看虎伥书生一眼,又转头小心应付史抬轿的黑棒。他的枯瘦刀法招数简单学起来却十分难,要有明利的眼力,果断决绝的决心,以简单有效的招数,攻击敌人细微难以发现的破绽。只见朱谁醉横劈一刀,竖劈一刀,竟将史抬轿逼得后退,唐放天,金蟾儿,金铃儿等均咂舌。然而朱谁醉心里也是有苦难诉,史抬轿的棒法变化多端,戳,挑,拨,挪,劈,砸,一条黑棒在他手里使得宛如自己的手臂一般灵活,加上他本人力大无穷,使得黑棒含有千钧之力,两人刀棒相交,朱谁醉的钢带被咯开好多口子,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如同锯齿一般。枯瘦刀使不出几招,朱谁醉的手臂就被震得发麻,时间一长,自己非输不可。他心里暗道:“早知道就用趟地刀啦,站着打根本不是这野汉子的对手,用趟地刀难是难看些,但再撑得小半会儿,我就能削断他的脚板。但是先前又答应了他不用,再说这人也并非硬要至我死地,要是打不过认输就是,但说什么也要保护好了蟾儿。”朱谁醉劈出一刀,身子前倾,史抬轿的黑棒本来较刀长了近一倍,这时他手一缩,黑棒便往后退了数尺,朱谁醉本拟用圆润刀意将黑棒拨开,这下猝不及防,险些向前跌倒,那史抬轿将黑棒竖立,两手用力一掰,黑棒嗡的一弹,正打在朱谁醉身上,朱谁醉吃痛踉跄后退数步,险些跌倒,肩骨,肋骨齐齐作痛,胸口烦闷,他嘿的一声,吐了口浊气,定定神,刀锋一转,揉身上前。他心知史抬轿是留了情,要是刚才那一棒使足力气,朱谁醉的肩骨,锁骨,肋骨全都得碎了。史抬笑道:“小子还硬气。”虎吼一声,黑棒忽然少了那些yīn柔气息,却多了yīn森森的气氛。朱谁醉神sè一禀,也不敢懈怠了,刀锋一转,招数却又华丽起来,每出一刀包含了无数后招,本来是凌厉的刀法,其间却多了华贵的味道,似乎有些华而不实。虎伥书生说道:“这小子真是柳暝的传人,这是富贵刀,与枯瘦刀相反,刀法华丽,是要人不得不跟着他的刀锋走,受其牵制。柳暝号称‘刀疯’,几年前大闹西南武林,后来蒙山高干涉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本来以为他的刀法已经失传,想不到传给了这个人,这小子实力还真不能小看了。”他边说心里忖道:“朱谁醉一开始用趟地刀是对了,史抬轿力气大多集中于手臂两肩,下盘看似稳当实际却有些虚空,嘿嘿,这小子对刀的感觉很灵敏,知道怎么样使刀能使自己获胜,不错,哈哈,不错。”朱谁醉嘿嘿笑道:“你书呆子模样倒还有些见识。”朱谁醉见富贵刀难以取胜,又接连使出好几种不同的刀法来。梨花刀,死刀,虚无刀,yīn阳两仪刀等等,刀光霍霍,史抬轿,朱谁醉闪忽间连交数十招,黑影白光交错,叫人目不暇接。虎伥书生说道:“抬轿你手轻些,差不多就得了。”
这时金蟾儿的小屋背后有人说道:“是该住手了。”声音刚落,又哈哈大笑,笑声却已经来到屋前。忽然一人窜入交错的黑白光间,黑白光一顿停了下来,只见一个身穿棕sè袍子的中年汉子,左手两指夹住朱谁醉的刀背,右手合握,抓住史抬轿的黑棒。史抬轿大喝一声,把黑棒猛往回抽,那人手一松,黑棒月兑手,本来那人突然松手,史抬轿的巨大气力没地方泻出去,非要弹回来自己受罪不可,可史抬轿只觉得月复部有一股暖流,撑起略微紊乱的气息,他闭眼调调气,说道:“好功夫。”夸得却是抓住他的黑棒的那人。朱谁醉却松手不要了他的刀,笑道:“靳叔,你怎么来了?”那靳叔姓名叫靳必欠,是普洱的富商,也是西南武林的江湖大豪,他面带愠sè,说道:“看你闹得不像话,来教训你来了,你怎么能跟几位前辈动手?”朱谁醉委屈道:“是他先动手。”靳必欠说道:“这两位都是你的前辈,他们考较的你的功夫,你怎么还认真起来,快过来道歉。”朱谁醉气鼓鼓的呆立不动。靳必欠大声道:“怎么,还要我代你道歉?”朱谁醉极不情愿走过去,向史抬轿和虎伥书生拜一拜。靳必欠又说道:“你得罪了金教主,向金教主道歉,求她原谅。”朱谁醉说道:“靳叔,你也是来帮金铃儿的么?”靳必欠道:“混账,敢直呼金教主的名儿,快过来道歉。”朱谁醉倒退几步,说道:“靳叔,金,呃,金教主要为难蟾儿,我说什么也要阻拦的。”靳必欠道:“金教主的家事你不要掺合,再说金教主家姐妹两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要管了,你离开昆明半个多月,叫你学的功课又要落下多少,你快回去吧。路上我遇到了叶小兮,她伤的不轻,差点晕倒在路边,我给她度了口真气,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朱谁醉一听叶小兮的消息,神思便追到了那个手持绿sè长剑的女子身上。他看一眼金蟾儿,说道:“可是蟾儿?”靳必欠说道:“放心,这里我处理得了。”
朱谁醉听到叶小兮重伤,自然立刻就想离开,可是想到金蟾儿还在危险中,又不能放心。金蟾儿目光中含泪,嘴唇微抖,说道:“你要找她就找她去,看我干什么?”朱谁醉说道:“蟾儿,你放心,我靳叔会保护你的安全的。”金蟾儿说道:“我才不要他保护。”朱谁醉道:“别闹啊,我去看看叶小兮就回来找你。”金蟾儿道:“要去就快去,废话真多。”言语中已经带有了哭音。朱谁醉道:“那我真去了。”转头道:“靳叔,你要帮我照顾蟾儿。”靳必欠点点头,朱谁醉看一眼金蟾儿,又看着金铃儿,目光中充满威胁,金铃儿把头撇一边。朱谁醉拿回钢刀,去小屋旁边牵出一头骡子,找准方向飞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