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球上最幸运的人。我不认为我做到了一切,但是我有最jīng彩的经历。
—————————————杰克·韦尔奇
八月八rì。
天气一如既往,此番登场的强热带风暴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从海上升起,又如葵花般列列舒展,在移动中笼罩了整个浙江省。
风劲如同散开的花火镰刀,一片片扫击着这个世界,切碎雨点,席卷尘嚣。
他扔掉手中早已残湿的半截哈德门香烟,朝着路口绿sè的车子挥手。
“上哪?哥们。”东北司机很有礼貌地问他。
“机场。”厉恩佐回答道。
司机眉峰一紧,转而笑笑道:“台风啊兄弟,谁家的飞机敢这时候上天。”
“没办法,过rì子总得碰碰运气。”厉恩佐朝着后视镜笑了笑,给了司机一个出发的手势。
“好咧,您坐好了。”司机飞快按下计价器,推背感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带他刺破风墙。
“受11号台风‘海葵’影响,本rì,铁路杭州站,杭州南站始发、途径、终到沿海铁路(甬台温)的31对列车停运,恢复时间视台风情况而定。”收音机里播音员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这让厉恩佐的眉梢重新挂上了一丝yīn郁。他所在的公司业务拓展很快,这回又同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着50多个项目。起初,整个项目团队还算融洽,事情按部就班也算顺利,但到了施工阶段,随着一个个里程碑项目完工,项目团队之间甚至各个项目经理之间总是爆发出一些矛盾,这使得项目进度一片混乱。身为总PM的他不得不来往于各个城市协调,循环制定新的项目进度表。他深知,这次离开杭州,回来的时候又该是几个月以后了。
绷紧神经的候鸟,往往会死于飞行。
他苦笑。
“换个频段,司机大哥。”
收音机中一段音乐蓦然响起,听起来像是西方的管弦乐,但奇就奇在里面带着的混音中却夹杂着中国丝竹,呃,还有唢呐……这怪异的效果就好像你在听着小百花的越剧《五女拜寿》,但伴奏的背景音乐却是《圣斗士星矢》,更可恨的是边上还会冷不丁跳出一句:“克塞,前来拜访!”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准备拿起手机在百度查查“更年期”。最近开了无数的会,而那些高层在会上讲的内容又像极了《圣经》里的奇怪小诗,抽象地无以复加。他发誓,等这次出差回来一定要去百脑汇买个IPAD,这样开会的时候也不会无聊。
这段音乐虽然怪异,但不可否认的是韵律的协调xìng依旧存在,舒缓而轻柔。思绪在放松的同时竟也带出了淡淡的睡意……↓
从余杭区的星桥到萧山国际机场要跨越好几个城区,当他从司机的大嗓门中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机场人头攒动,大批滞留的旅客将大厅和安检口堵得水泄不通。他无奈地看着上方硕大的液晶显示屏中滚动的字,烟草的yù望瞬间升腾。于是他拖着行李箱,走向一旁的吸烟室。此时,脑海中一串串韵律反复交叠,鲜明而清晰。那是刚才在车上听到的曲子,他确信无疑。只是令他费解的是不谙音律的自己竟也能缓缓哼出这首只听过一次的西方民乐。正当自己享受着这种舒缓的慢摇时,握着银sèZippo的右手竟开始古怪地颤抖。
豆大的汗珠在他额头处盘集,最终,一滴滴滚落。火焰无声而熄,和哈德门一同坠落。湿滑的地面见证了它们最后的约定。
几分钟后,人们突然看见机场大厅里一奇怪的男子满脸惊恐地冲向洗手间。
冰冷的水花恣意泼溅,撞击厉恩佐异常惨白的脸。
他颤抖,无助。原因仅仅只是这首奇怪的曲子。
悠扬的曲调不断在脑海中演绎,循环。从思绪中婉转步进,最后竟演变为耳际的回响。从最初的慢摇转变成快速的律动,带着震撼的鼓点和喧嚣。咚咚咚撞击着,每一次撞击都令他明显感到胸腔内某个器官发出的同体共振……
那诡异的声线从曲调中一点点剥离出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纷纷撞击在记忆回廊中,扭曲而尖刻。
他紧闭双眼,努力去想着另一首自己熟悉的曲调用以掩盖这种奇异的思维动乱。但是没有用,他仿佛被人洗脑,整片意识领域中原本的存在皆被一点点剥月兑碎裂。仅有的只是从各个角度传递而至的同一种声音。更令厉恩佐惶恐的是这些诡异的韵律开始化作有形的实体,在他眼前疯狂转动。那是一连串烟波浩渺的变幻光弧,随着每一周期的转动,都会有丝状的暗红线条剥离出来,宛如被无形的针尖引领,各种颜sè的丝线沿着不同的轨迹缠绕、结连,并深深扎进他的思维底层,带来短暂的痛感。
他很快就摒弃了幻觉的推断,因为奇异的纹绣在脑海中真实成形:
“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
那是一串绽放各sè光芒的文字组合,只是他根本看不懂。
同一时间,潜意识中爆开的知识脉络疯狂舞动,胁迫着他去读取这段怪异文字。他颤颤悠悠张开嘴,生涩地吐出第一个音节。
他每念出一个字,脑海中相应的纹绣字体就会发生剧烈的抖动,那份附加其上的光芒纹理也会跟着暴涨几分。当他一顿一顿念完整句话的时候,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快和舒心。刚才满脑的混沌感觉也一扫而空。
他虚月兑地靠在墙上,地上满是被汗水沾湿的面巾纸。
手机铃声恰时响起。
“厉工,你还没出发吗?”电话那头传来刘工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厉恩佐呼着粗气问道。
“杭州第11号台风啊,火车飞机都停运了。我们很担心你。要不等过几天再来武汉吧,今晚先开个视频会议。哎?你的声音不对啊,不舒服吗?”刘工语速超快。
艹,视频会议。老子现在很不舒服,我只想回家。
“没事,可能最近累了,有点头晕。我要在机场待一天,估计今晚风球过去后明天上午就能起飞。”他努力压制情绪,调动出那种无畏的气场。
“好的,只是这边项目进度拖沓严重,有好几个工地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广西的那个项目可能又要重新制定WBS……苏州和宁波的项目团队之间一直没法配合,可能要更换新的项目经理……和A集团合作的那个项目关键路径出现问题,或许要商议一下快速跟进方面的事情,不然拖沓太久我们损失很大。甲方也会很懊恼……”电话那头刘工一连串的纠结频繁发动,令厉恩佐胃里一阵翻涌。到后面,他甚至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此时此刻,他和电话里的人一样焦头烂额。
直到电话那端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他知道,那是刘工等待他的回应,应该怎么办,怎么处理眼前的不利局面。他是总PM,应该给出合理的补救建议,而且对方的意思也很明显。“现在就要!”
沉思片刻后厉恩佐重新拿起手机,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令人惊讶。自我意识反常规地背叛了自己,或许是幻觉也可能是幻听,但他依旧相信,他刚才对着手机听筒说了一句奇怪话:
“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
电话另一头一阵沉默。不久后,刘工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好的,我明白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厉恩佐忙解释。
“不会啊,您说的有道理,或许这真是主要的原因,我会马上着手处理的。您放心吧。”刘工的声音显然轻松了不少。
“什么?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厉恩佐脸sè大变。
“嘿嘿,厉工。难不成还怕我记不住啊,要我复述一下?你说这些都是公司项目扩展太大引起的资源调配问题,只要完善进度表,对各个项目之间进行资源优化分配,对进度的每次变动和项目过程中的存货清单合理更新规划就可以解决现今的调配问题,这也是争端的主要由来,也是项目瓶颈。我这就找人加班,你放心吧,来武汉了一定请你吃大餐,吼吼。”
挂了电话,厉恩佐的心里更是不安满溢。他完全明白自己并没有这样表述过,即使是串线也不可能如此完美吧。他最初的设想是想告诉刘工稍安勿躁,等自己飞过去后再开会决议下一步项目计划或者项目范围变更问题。但是神奇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难不成这句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就是奇妙的咒语?
他已经不能用逻辑思维或者唯物主义论来解读这种超自然的状况,仅仅只是一首出租车上偶然听得的曲调就能发展演化成项目的解决战略?无数的问号缭绕在他的思绪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在浩瀚的江河中摇摆不定。“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到底是什么?
走到一家报刊亭,他想买一份今天的都市快报看看天气信息。店家是一个50多岁的中年妇女,正拿着眼镜布在反复擦拭手中的老花镜。“要买什么?”那女人瞟了他一眼问道。
厉恩佐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板,帮我看看,昨天的体彩双sè球特等奖号码是不是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厉恩佐急切问道。
“说慢点。”那女人戴起胸前的眼睛,然后变戏法似得在身下抽出某份报纸中的一版。
“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厉恩佐再一次说道,“就是上一期,昨晚开奖的。”
她的手飞快书写着,在报纸的顶端白条处写下一排数字。然后她对着报纸中缝处的小字开始核对。
厉恩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身怕那老板当他是疯子。不过老板的眼神还是那么淡然,她将报纸扔了过来,“自己看吧!”
昨天是周二,开奖的号码是:红球061318192832;蓝球03。再看看自己的:030519212433+13。
“额……这也差太远了。”他满是失望,看起来这东西不靠谱啊。
“小伙子,别去信那些什么走势图,这种人我见多了,都是体育老师教出来的数学,连概率都不懂的货。”那店老板语气古怪。
“嘿嘿,也不错啊,我的号码也吉利的,您买个试试不?万一……”
“没兴趣,两块钱都够我坐公交到主城区了。”她脸一撇,拿起手边的《知音》不再理他。
他很没趣地在大厅转了一圈,直到看见告示牌上滑动出的停飞告示后终于黯然离开。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怎么样了?”他问电话里的人。
“今天第二个交易rì,开盘30分钟,现在是14.29。跑不跑?”电话那头一个声音说道,边上是一顿猛敲的键盘。
厉恩佐想了想,“Ahsbydow’sγηβαΗ,beyonsαΗ。”他说。此刻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到不是害怕被人当做怪物或者伪装老外的艾斯比,而是一种联合着兴奋与不安的双重期盼。
为什么不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