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巫师之咒传承 日暮归途

作者 : 络烟阑月

()修长竖立的休索伦箭茅,被一支枯瘦的大手拨开到一边,离地面约一人高的地方,露出了一张布满了沟壑的脸。细长的、同样起皱的脖子,把干枯却更显硕大的脑袋,与一具佝偻的身子连了起来。身子下还有两条看不见什么肌肉的腿,像莫哈莱箭毒蛙一样,蹲踞着弯在地上。看上去,这个曾经健硕的老者,现在几乎只凭着左手里的巫毒之杖,支撑自己年迈、却因为有副硕大骨架,所以依然不轻的体重。谁也看不出,如果有必要,他依然能够以每刻近四十普罗索罗斯里的速度奔行。这样的姿势,还拥有平常人类成年男子站立时的高度,再配上手里魂歌血枫树树心做的巫毒之杖,以及嘴里剩下的半颗獠牙,显然,这是个年老的巨魔,一个巨魔巫医,一个年轻时即使在巨魔之中也属于高大一类的巨魔,一个——孤单的巨魔。

这显然不太可能。巨魔之中的猎手,能够单独潜行很长时间,只为了一次成功的狩猎。他们能够远离自己部族的领地,甚至屡屡越过边境,出现在人类的农场和牧场附近。他们是天生的潜伏者和狩猎者,拥有单独捕获一个超过自己实力的猎物所需的体力、耐力、智力和实践能力。

巨魔被普遍认为是愚昧和野蛮的,这种印象来源于巨魔血腥的活祭仪式和简陋的生活环境。他们对于自然的改造,仅仅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水平,这显然并不是如同jīng灵一般出于对自然的爱护,而是因为效率低下的生产工具。无论是森林巨魔、沙漠巨魔、沼泽巨魔、苔原巨魔、黑暗巨魔或者其他分支种类的巨魔,他们都没有发展出与金属冶炼、锻造等加工方式相关的技术。

他们的弓箭手用的是简单加工过的树心木料和兽筋做成的长弓,靠着延展弓臂增加shè程和力道。而他们用的箭支,用各种禽类的羽毛做箭羽、用箭茅中间的一段做箭杆,箭头一般是野兽的獠牙或者边缘锋利的片岩。他们的战士手里挥舞的大多是战棍和长矛,因为这两样武器的制作,不需要太复杂的加工水平。对于巨魔却是简单了些的头脑,他们能够亲手制作的,也只能是这样的武器了。

巨魔的智慧来自于生存之中取得的经验,经历过越多次的狩猎和战斗,他们就能拥有越复杂的智慧。如果能够在足够多次数的战斗和狩猎之中存活下来,这样的巨魔,就能够拥有足够的智慧,学习相对于他们简单的大脑,实在太过艰深繁复的巫医学识。而能够在足够多的战斗之中生存下来,那么这个巨魔,即使不是部落之中最优秀的猎手,也一定是最优秀的猎手之一。

但那毕竟是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也许这个老巨魔,会是一个足够大的部落之中,最优秀的几个猎手之一。但现在,他在部落之中的职责,显然已经不再是一个猎手。只有猎手才需要离开部落足够远的距离,狩猎或者侦查。巨魔巫医的职责,是在部落之中侍奉先祖之灵,治疗那些即使以巨魔顽强的生命力和可怕的恢复速度,都依然无法存活的致命伤害。偶尔策划一些并不太高明、却足以欺骗另一些巨魔的yīn谋。即使需要收集一些珍稀的巫毒材料,他们也会给自己带上一队足够强大的护卫。因为巨魔巫医,对于一个部落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即使先祖之灵,不过是巨魔先祖的灵魂,融合了一些强大的魔兽灵魂,最终形成的简单圣灵,其智慧并不能高于巨魔的一般范畴。但沟通先祖之灵,依然是只有巫医能够办到的事情。如果失去了巨魔巫医的引导,先祖之灵就难以得到血祭之中的能量,最终逐渐衰弱下去,陷入沉睡。而失去了先祖之灵庇佑的部落,也会因为疾病、瘟疫和难以治疗的伤口严重减员,最终衰败下去。

但巨魔巫医的诞生并不容易,大多数的巨魔,都不具备足够的智慧,去理解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巫毒学识。最优秀的猎手具备了足够的智慧,但即使是他们,也并不是每一个都具备沟通先祖之灵的灵魂天赋。往往只有上千人口规模的部落,才能够诞生出一个巨魔巫医,而且随时都有找不到继承者的风险。只有万人以上的大部落,才敢把巫医作为战斗之中的支援。也只有rì渐衰败的几个巨魔王庭,凭借着上古巨魔帝国的遗馈,勉强维持着巨魔巫医在军团之中的建制。巨魔的施法者比例,甚至还要低过兽人。至少在与人类的战斗之中,兽人还能够出动成建制的萨满旅,对抗人类的法师军团。而巨魔因为没有足够的魔法打击、防御、威慑力量,只能龟缩在人迹罕见的角落之中,只有零星的战斗,发生在误入人类领地的巨魔猎手,和当地保卫家园的民兵之间。或者就是做着发财梦窥探上古巨魔帝国遗产的冒险者,和活跃在以及附近的几个部落之间的小规模冲突。因此而诞生的伤亡,甚至比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的jīng灵还少。至少深入森林的捕奴团,还会因为jīng灵的悍然反击和抵抗出现不小的伤亡,乘上一个庞大的基数,数字非常可观。而脑子一时发热,以为肮脏、愚昧的巨魔能有什么宝藏的冒险者毕竟只是少数,即使所有深入巨魔领地的冒险者一个都回不来,总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大些的捕奴团的规模罢了。至于零星误入的巨魔猎手,即使他们的对手只是人类之中的民兵,因为武器的缘故,往往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在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不能一击必杀,就意味着不能有效杀死对手。人类可以凭借数量优势,撤下每一个即使只受了轻伤的伙伴,保证面对巨魔的,都是状态最完好、气势最鼎盛的战士。而陷入重重围困的巨魔,只能徒劳地看着一个个只要再补一下,就能杀死的敌人,被抬下去远离自己,一下下挥舞手中的武器,消耗自己的体力。等到手里的武器断折、充沛的体力被消耗干净,那就是他们的死期了。而受伤的人类,只要不是重伤垂死,向来贪婪的教士们,就会难得慷慨免费医治,以勉励人们英勇抗击异教徒入侵者。半天之后,城镇的守备官就会和当地礼拜堂的神父,商量着拟一份报告:抗击巨魔狩猎大队,武器装备损失若干、粮食马料消耗若干、巨魔破坏损毁仓储物资若干、安抚民众救济发放若干、治疗伤病消耗圣水若干……等到了行省守备官和地区主教手里,他们会重复他们下属的会晤,然后把报告上的数字扩大十倍,再添上几项原来没有的,比如伤兵退役的抚慰金,战死者家属的抚恤金,力战者的军功折算物资奖励若干……等等。而最终,出现在皇帝、国王、大公或者首席执政官、大元首、第一公民桌案前的报告,一场上百民兵围剿落单巨魔的闹剧,就会演变成几十万巨魔入侵几大行省,围困数座城池的大型战役,一场光荣却也损失惨重的胜利。天知道即使是上古巨魔帝国鼎盛时期,能不能凑出十万以上的军队。没有攻城武器的巨魔军队,又拿什么来围困几座城池。谎言并不高明完美、理由更是错漏可笑,但这一切都已经是由来已久的成例。即使统治者明知道这是个糟糕的骗局、而且来源于边军的报告,又清楚证明了事情的真相,他们也只能苦笑一声认下。这是zhōngyāng对地方的妥协,在魔法通讯和空间传送代价高昂,且失败几率过高,普通交通和通讯方式不能满足庞大疆域所需的现状下,zhōngyāng对于地方不能言说的无奈放任。不仅不能戳穿谎言揭露骗局,还要让史官尽量修饰润饰。当收到一个被切成数百份,以证明其实来自于数百个不同巨魔的尸块之时,他们还得拨款,满足下面人提出的要求。于是,各国的史书上总是有这样奇怪的例证:上千万人口的兽人,与人类之间不过发生数百场上千人规模的边境冲突;而总人口不满百万的巨魔,却数千次几万到几十万规模越过边军防线,对内部纵深地带的城市围城劫掠。曾有一位统治了整个中部草原的兽人大酋长,在看到了巨魔对于人类的彪悍战绩后,突发奇想派出了使节,想要和巨魔结盟。经历了千辛万苦,大酋长的使者抵达了规模最大的森林巨魔的王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会晤的巨魔高层——即使是占据了王庭的巨魔,也不过只是最强大的一个部族罢了。最强大却并不意味着能够号令所有巨魔,即使只是森林巨魔也不行。没有哪一个巨魔部落的力量,已经膨胀到了足以慑服其他大部落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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