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留意云帆四周的人,保持住一定的jǐng惕,他负责云帆的安全,这是他的工作,也是天职所在。走过两三条街,云帆三人到了一家酒楼门前,再往旁边走了几步,还未决定需不需要此时停下来进去趁上饭点,忽的从二楼临街的某个窗口飞出一块西瓜皮,正往云帆头顶而来,老头子似乎头顶长了眼睛,未见他如何动作,此飞来之物诡异地放弃云帆这个目标,往街心而去,速度不慢。云帆自不知道钟老头于无声息中替他赶开一张绿皮,他刚要开口问一句老头子要不要先停步上楼对付午饭,身后传来一声骂娘,像一枚炮竹在人群中炸开,云帆三人亦受了影响,皆转身往出声点看去。
“我草他nǎinǎi的,那个混蛋不长眼,敢往老子头上扔瓜皮!给我出来,二楼的混蛋!”声音粗壮,这时候云帆才看到原是一个被西瓜皮选中的剽悍汉子,他脚下正躺着那块瓜皮,青sè那面朝天,像一面镜子,可映照出汉子的愤怒之意。这一位倒霉家伙周围之人纷纷散开,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听到汉子的叫骂,除了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以外,更多的是抬头望着二楼的临街窗户,酒楼内人声鼎沸,食客很多,一时分辨不出谁是那个缺德之人。
剽悍汉子痛骂了几句,他身后两个喽啰模样的家伙已卷起衣袖,准备跟着他们的大哥干一场,帮他出出气。老头子笑眯眯地拉着云帆站到一边,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云帆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酒,也有样学样,抱着双手,打算看这一场热闹。
剽悍汉子正要吐出一句“缩头乌龟”,楼上人不客气的没有给他机会,他伸出一颗头来,通红的脸上挤出一副歉意的表情来,懒洋洋地道:“诶呀,不好意思啦,没注意,没注意,下次不会这样的了,这位兄弟,真对不住呀,要不上来一起喝杯酒,给你消消气,算我赔礼道歉如何?”话是这么说,但群众的雪亮眼睛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家伙虚伪的表情之下,毫无歉意之心,不过事不关己,他们只是要看热闹的,其余的与他们无关。楼下的这一位汉子看上去是个粗人,神经大条,他瞪大眼睛,将那一句“缩头乌龟”换成了“cāo你大爷”,顺便吐了口痰,便要冲进酒楼,上楼讨个说法。
于是围观的人就明白了,此汉子亦不含糊,水平与他们相当,只是拳头大一些,可能力气和脾气也大一些,这就让他们看热闹的心思没有落空,所以众人皆收住脚步,要将不平之事发酵壮大,再痛快地看到结尾。
如一股旋风般穿过一楼大厅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很快上面传来互骂声,接着是桌子被掀翻,杯盘落地的哗啦声。本来喧闹的街面上,以上两种声音在这个中午是很难传到外面来,而叫众人听得到的,无奈里面人也不约而同的将声音放低乃至于暂时停嘴不说话,好几个人跟着上了楼梯,就在汉子后面,却不接近,在有意无意之中,围观的人让出一个舞台来,所以声音传达不成问题,而叫街上的人更加期待。云帆几人不再立于危墙之下,选择到了酒楼对面,混在人群之中,他们也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例如天上掉下一个人或一张桌子,这就倒霉了。
云帆不解地问道:“老头,是天气原因还是现在的人火气都这么暴躁,怎么一言不合,便要挥拳相向呢?”此事在旁观者看来,很是简单,不过是一个缺德之人做了件缺德之事,偏偏遇到一个拳头粗硬的家伙,楼上人先是不怎么有诚意的解释,楼下人似乎较为信服拳头的力量,所以二楼乱了起来,几种声音过后,真的有一张长条凳子被扔了下来,到了地面已断开两只脚,不成样子了。
“嗯,这种天气这种情况之下,人是很容易怒火汹汹的。不过,这也算是江湖人的直爽之处。”老头子点点头,不知是认同云帆所说那种天气还是人的原因,反正在看热闹的人,上面已开始拳脚动作,似乎呼呼拳头之风已刮到地面,很让地上人感到一种快意,此中风气,更胜于夏rì里的凉风。
掌柜的反应不慢,扔瓜皮之人出来吃饭是有带着仆人的,无奈他似乎嘴巴上厉害,拳头对碰,加上自己的两个仆人,根本无力对抗剽悍汉子的老拳,自然,汉子的两个帮凶也出力不少。上面一阵哭喊,一阵猖狂的笑声之后,掌柜的才带着两个小厮上了二楼,看见眼前一片狼藉,食客们或逃到街上加入围观人群,或站在一边更直观的观看现场直播,二楼算是成了练武场,近十张桌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条凳东倒西歪,食具菜肴满地皆是,掌柜的连大哭的心思都有了。他不敢到场中去,忍着愤怒之意,脸sè发青,拳头攥紧,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便悄悄地松开,这时候他只是希望被瓜皮砸中的那个可恶的家伙能快点离开,见到他那副凶恶的模样和粗暴的手段,掌柜的不敢存有要他赔偿的念头。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三个人,饱吃一顿拳头以后,有节制地低声申吟,以减轻些身体上的痛苦,他们身子抖动,特别是为首的主人,更是不敢再顶撞半句,汉子雷霆般的冲动,已叫他吃够了苦头,这一番遭遇,他的十分醉意倒是去了五六分,知道自己惹上了狠人,才明白到吃亏是福这个道理。
“哼,今rì老子我心情不坏,小小教训你一下,给你长长记xìng,记得以后瓜皮不能乱扔,砸中谁不好,偏偏砸到老子的头上!”汉子将自己的愤怒通过拳头发泄出来,感觉舒服了许多,他对着地上三人冷笑一声,继而再次哈哈大笑,便转身要离开。他自认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过通常以拳头来说话,所以很多时候对上靠嘴巴讲道理,特别是他能一眼看出毫无诚意,假装有道理之人,统统直接刺破,这很叫他快意。
忽的他拍拍脑袋,似乎觉悟到了点什么,从掌柜身边走过时,笑着道:“老板,不好意思啦,冲动啊,太冲动了。今rì不小心摔破了几个碗,我郭威会照价赔偿。”他转对身后的手下之一,“朱豹,你来搞掂。”朱豹点头应承,便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另一只手抓住掌柜的左手,将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道:“老板,看看够不够?!”
钱袋入手,掌柜的知道分量不轻,赔偿他的损失是绰绰有余的,他忙不迭地点头,过了他的手以后的钱袋就属于他的了,不过他脸上迅速榨出了笑容,推却道:“这位……这位爷,区区几张凳子,用不了这么多,一半就够了。”他作势要倒出一半的钱币来,里面装的并非金元宝,而是银锭,即便如此,出手如此大方之人,他心里判断一定是个人物。不过他的这一番客套,虽带着造作,也算是谦让的一种,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心之人,因为在他看来,一个生意人,除了和气生财,也要懂得坚持。
一边的朱虎用他那只沾了油腻的手一巴掌拍在了掌柜的肩膀之上,他的老大已抬步下楼而去,做小弟的应该跟上,所以听到这么不干脆的虚伪客套,用力于手掌的同时,道:“老板,有多余的就给你买酒喝,好了,别他妈的再废话!”他脚下迈步,跟上朱豹,两人随着郭威,扬长出了酒楼大门,到得大街之上。看着食客走了大半,掌柜的哭笑不得,他挥一挥手,对着他的伙计们道了句“收拾好”,也跟着下楼了。
郭威目光从群众的身上扫过,到了云帆身上时停了停,这不知何故的停顿,在云帆一面,只是好奇的再次看了看这一位光天化rì之下打人的家伙。此人的冲动大概就是老头子所说的江湖味了,云帆离的不远,却未能嗅到这是怎么一股味道,要清楚把握,需靠自己的观察,得个结论方行。事了拂衣去,仅仅是一场殴斗,郭威也无意藏起自己的身影,于酒楼门口停了下,便大踏步而去。自郭威的上楼挥拳后再下来离开,时间太短,众人大多感到不过瘾,因为隔着一堵墙,也隔着一楼的天花板,只在匆匆的几分钟内,听到哭喊声,听到大笑声,见到挥拳者,这反应过来后的大众的无聊,让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去,离开的离开,去吃饭的吃饭。上楼打三人,看上去就是一场闹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