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想必是苦情的戏码,”燕玉簟不无恶意的揣测。无论是宁士奇还是岳楠湘她都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只是这对夫妻间发生的事足够离奇,把她小小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想必虽然已到尾声,亦是波澜顿起之处,既然模范关系享誉了数十年,不拿轰轰烈烈的高氵朝做一个收尾,也对不起曾经艳羡不已的看客们。
“是吗?”
岳楠湘忽然转入平淡的这么一问实在不够吃戏,让翘首以盼的人明显期待过度,暗恨这女人果然寡情薄意。
宁士奇尚未有所表示,台上的女人变紧接着说道:“是与不是,还是亲自验证的好!”而身法比话语更快,石台上只留下一个残影,宁士奇“腾腾”措后数步,竟已遭受重击!
可是中掌处,除了被拂掉一层灰尘便再无异样,宁士奇也未有露出丝毫不适的神情。岳楠湘一沾即走,瞬息之后便可石台上留下的残影重合为一。
子杞脸sè陡变,适才岳楠湘出手时流露出的一丝气息,虽然短过一个呼吸,却让子杞有无比熟悉的感觉,因为近些时rì追踪这样的气息已成为习惯。
当众人以为这不过是个夫妻间的玩笑时,岳楠湘吃惊的说道:“我怎么杀不了你?”原来她刚刚真的是带着杀意出手,只不过奈何不得对方罢了!
“如果可以,刚才那一下你是真的会杀了我吧?”再豁达的人被自己的妻子这样对待,也不会好过。宁士奇摇头道:“我如今所悟不是与人相争之法,你我道路都不相同,便如同大海里的鱼和森林里的老虎,老虎再凶猛,又怎么能伤得到鱼呢?”
“那恭喜你呀!想不到我毁了你的修行,却给了你另一份成就。难道我永远都无法阻止你的脚步吗?我真恨我当初为什么要引领你进入修行界!”
之后,两人是长久的沉默,他们隔着几十丈远对视着,天与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彼此,其他人都成了和山石草木没有分别的存在。看客们心痒难耐,本来jīng彩的戏码忽然被卡住了声音,再动人的情结也要失sè。空气里的海腥味儿比之前浓烈了,粘人的水汽不像是这个节气的北方,时令仿佛一下子拉到了夏季。气氛开始变得难以忍受,难道只是因为两人的视线长久的纠缠在一起?头顶仍旧一碧如洗,可东方的天边有一线黑sè,涌动着,如同在天上行进的军队。可谁又能知道,在两个人交错的目光里,深藏着多少心事。
宁士奇的出身天下皆知,不过是华yīn县的一名举子。以他会试时的表示来看,几乎没有进士及第的可能,而当时他已近而立之年,想来以举子之身出仕,终其一生能得个五品官员已是万幸。而当rì的岳楠湘便如同今天的林婉,五岳盟圣眷正隆,姬正阳为天子最倚重的国师,以岳楠湘当时的身份,便是当朝大员也要对她以礼相待。
然而就是这样的宁士奇,被这样的岳楠湘相中,犹如红拂巨眼识李靖。
而修行之路,也是她为丈夫打开的,原本无心,反而成就了一代宗师。可她的心越来越空,有一天发现事与愿违,和憧憬背道而驰。于是连自己都惊讶的怨恨悄然滋生,想要把自己所造就的,彻底毁去。
其实关于裂痕的由来,两人都心知肚明,却自始至终都假装只有自己知晓。
宁士奇眼底分明有一层灰败的眼影,那是毒xìng已入膏肓的明证,那等毒药,一旦入喉便如附骨之疽,断难根除,又何况二十年来她每rì亲手喂他服下?他此时俨然残破之躯,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有她不能明了的玄奥,有眼线埋下,丈夫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少有她不知的——那一年他最后一次执剑,与冒襄共舞于华山之巅,事后他明言看破“剑障”,抛九宁剑于山谷——难道这所谓剑障之上,更有超月兑肉身、不以元气为根本的大道?虚渺的大道就真的有如此吸引力,让他可以废身残体亦不放弃?可既然尘世中有我,你为何仍求出尘?
她犹记得红盖头揭开的那一刻,对面坐着的、自己不顾阻拦执意挑选的夫婿正痴了眉目,眼珠转也不转的望着她。她素来自负姿容,jīng心打理之下想必更是美艳绝伦吧?对面痴痴的眉眼里不止有惊艳,还有她一眼看得出的眷恋,唯独没有她不想看到的感激——女子之容,男子珍爱之,两相缱绻,世世不移。这男子从不因身份的差距而感到自卑,天生风骨,历经坎坷不能夺其志。与这样的男子相知相爱、携手同行,这余下的一生真是让人迫不及待了!
之后她自然而然的开始传授他修行法门,此生于她仍有漫漫长路,她又怎么忍心在半路上便看着他撒手而去?他陷入了无以名之的喜悦之中,几乎每rì沉陷在修行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世界仿佛此刻才为他开打大门,如同一个生来目盲的人忽然间看到了阳光。起初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刚踏入修行之路时不是一样兴奋的夜里都合不拢眼吗?
渐渐地,宁士奇的进境越来越快,而相应的,与她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新婚后的余温尚未来得及散去,她就已开始面对时间跨度越来越久的空房。他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虽然起步太晚,可仍旧能另辟蹊径,甚至独创出可以开宗立脉的法门。后来连盟主姬正阳都听说了他,亲上华山与他论道讲剑,许之为rì后臂膀。她当时也是一半欢喜一般忧愁,好在宁士奇虽然沉迷修炼,却仍是个懂得体贴妻子的丈夫,着他三言两语温存或是一夜蕴藉,总还能消受得起往后数rì的冷落。
直到那一rì,微醺的姬正阳进了她的卧房,说宁师弟生平第一次闭关,若然功成,修为将突飞猛进,足可与成名人物一较高下。姬正阳年轻时本来就有风流之名,而立之后因名满天下而稍有收敛,十余年来人们已渐渐忘了他曾经的薄幸名。他们俩的居室和练功房本在一院之中,没人知道宁士奇已闭关,就算姬正阳数rì不出院,外人也都只当他是和男主人印证修行。那夜的花灯下,佳人之容将皓月也比了下去,自也把曾经的登徒子醉倒。三夜相陪,岳楠湘暗地里将牙床咬烂,却挂着笑脸将姬正阳送出门去。
夫妻之间又怎么可能藏住真正的秘密呢?两人每rì相对,有多少细微的动作会暴露出对方心底的秘密?光yīn如奔流入海的河水,宁士奇的名声越来越响亮,甚至独出华山剑宗一枝,隐然为五岳盟第二号人物。两人依旧相敬如宾,却似乎越来越疏离,往往一夕之欢要让她回味数月方不至于记起凄凉。于是,她明白了,其实那三晚的事情,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不曾说出口罢了。可她难道有脸面戳破吗?既然连自己的丈夫都选择沉默,她更是只能忍气吞声。她恨他为什么仍旧能专注于修行,更恨他为什么忘记了曾经的骨鲠。
恶毒的种子就这样被埋下了,贪婪吸食名为寂寞的土壤,最终结出让人愕然的“恶之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岳楠湘看着自己一手造就又想一手毁去的男人,终于问出口来:“其实,那几个晚上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吧?”
宁士奇的眼底闪过一丝痛sè:“过后大半年里,我通过多方面的细节,才肯定了发生过什么。”
岳楠湘“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对着月亮啼叫的杜鹃:“所以呀,我给你下毒,让你的修行被一点点蚕食,也让咱们俩之间扯平了吧?”
“说不恨你是假的,可恨里曾经始终掺杂着爱和愧疚,只是你渐行渐远,已无法挽回。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爱恨纠缠,还是愧疚之心,也都变得淡了,我甚至有时会错以为是发生在前世的事情。”宁士奇的语气很淡漠,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临行之前,我还有最后一点疑问:姬正阳是不是被你害死的,然后才嫁祸给了冒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子杞和燕玉簟固然掩不住惊容,石台上那十几个曾经的五岳盟修士,脸上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了,惊愕、惧怕、猜疑等等混杂在一起。就连一众瀚海骑亦尽皆动容,虽然兜鍪覆面,从显露出的肢体动作中亦可见一斑。
岳楠湘却仰面一笑:“哈哈!天下三大宗师之一,好大的名头!那样的结局可还配得上他?”
宁士奇摇头叹道:“阿湘,收手吧!即使我们对你不起,你也不能以整个天下为复仇的对象!”
“收手?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把他杀死的!?”
岳楠湘兴奋的双颊上染了两酡嫣红:“早在十五年之前我就收买了他身边服侍的丫鬟!那时候起就着人给他饮用‘缡纹雪松芽’,这东西平时不仅无毒,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名茗,品质冠盖诸多名茶。然而长时间饮用身体里就会累积出一种碱垢,超过五年数量就相当可观。这东西一旦遇上同源的‘北冥罗刹yīn劲’,便可结成无声无息、却足可让神仙殒命的‘不动劫’!哼,姬正阳这老sè鬼,岁数越大,名气越响,却是越来越装的像个道德君子了!我那时明里暗里引逗他,使尽百般招数,他竟不动声sè,不肯上钩。我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了北冥罗刹之力,修成罗刹极yīn噬,又岂能功亏一篑?哈哈哈——总是老天有眼,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绝大的助力,终于让那老鬼再次上了我的床!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嘿,倒不曾与你说呢,他那人外边看着多严正个人儿,在床上到会伺候人呢!你过去算得上顶贴心的,这一方面却不如他,你不知这老鬼老则老矣,却懂逢迎,任我玩儿什么姿势花样都肯。哈哈哈哈,若说起来,我也是把天下第一的男人骑在过身下的,这可算不算得上女人的一项荣耀?他那话*儿也算得上一员虎将,最后那点儿jīng华被我笑纳,可也是不无小补。那一回,我只当是piáo了他,报一回仇!”
宁士奇痛苦的神sè只是一闪而过,岳楠湘更是忿恨,大声续道:“通过交*合把‘不动劫’度进了他体内,任他是什么大宗师,一条小命也从此攥在了我手心里!之后引得冒襄上泰山与他见面,在当夜便将‘不动劫’引动,让那老鬼一命呜呼!老鬼死后身体柔软,面目如生,只是生机尽绝,便如同离魂一般,可笑他那些徒子徒孙还真以为是中了‘阎罗接引’之毒。为了让人相信真的有人引动了‘阎罗接引’,少不得要个替死鬼,于化有那孩子孝心太重,留着也是个麻烦。只可恨不能将他尸身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一时间,海滨之地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被云头遮住,即使空气越发湿热窒闷,却也化不开胸中的寒意。燕玉簟悄悄的在子杞耳边说道:“有一点我猜不透,你说,她说的那个绝大的助力,是什么东西呀?”
子杞在心底轻轻叹息,传声道:“若我猜得不错,那该是六妖之中的‘sè妖’罢!”
天头忽有一道剑光接近,虽在碣石山上空便被数道气息截住,但那剑光的气势却越来越盛,其上更是附着了一道血sè,顷刻间将数道气息冲的七零八落!剑未至,人声已到:“岳楠湘,你害了我师尊,焉还有脸面大放厥词!?”
却是号称得“俯仰自得”之真传,姬正阳第五徒骆风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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