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地斩天 第十章 迷音

作者 : 凤千缺

()陆常欢也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你的名字很是潇洒——我叫做陆常欢。”

谈笑正sè道:“你的名字极有追求。”

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片刻,谈笑突然长舒一口气道:“方才我仍对你有所怀疑,但今番观你神清气正,双眉zhōngyāng无半点煞气,看来你绝非魔道中人,如此一来我才敢同你相交,对不住了!”

陆常欢记起临下山时守山的师兄对他说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道:“魔道中人长得什么样子?”

听了这话谈笑差点儿没一口酒喷出来,盯了他半晌才道:“不会吧,难道你迄今为止尚未跟魔道中人打过交道?”

陆常欢脸一红,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我家住在九指山下,除了上山下山,我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原来你是紫薇宗弟子啊,”谈笑呵呵一笑,突然亲昵地一搂他肩膀,“原来咱俩如此有缘,我呢是清静宗第二十八代弟子,清静宗与紫薇宗世代交好,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见他无甚反应,谈笑不由微怒:“这家伙不会连清静宗都不知道吧?”心中忍不住憋了一小口气,放开他肩膀大口灌起酒来。

“清静宗是和尚呆的地方吧?”陆常欢抬起头道。

石破天惊!

谈笑一口酒喷了出来。他二人选的乃是远离一众酒客的位置,但谈笑真气充沛,一口酒疾shè而出,势如长虹。只听“哗啦”一声,水箭shè在一张桌子的一条腿上,其上的酒客胳膊稍稍一压桌子,满桌酒菜尽皆倾之于地。

一彪形大汉大骂:“哪个孙子!”

“锵”的一声,谈笑黑着脸,背后一口刀已经拔出了九分。那大汉没来由地一阵激灵,再也不敢言语。

陆常欢怎知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一脸不解地道:“谈兄弟?”

谈笑一脸苦笑:“陆……大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居然清静宗都不晓得……”手中酒杯抖了半天,才道:“我清静宗与你紫薇宗一样,为道家宗派,‘清静’之名,取的乃是‘清静,为天下正’之意。”

两人又攀谈了许久,不过此间多是谈笑一个人滔滔不绝,说的多是他自己身边的一些琐事,陆常欢最想了解的有关魔道中人的事情他倒是只简略说了几句。陆常欢听得直皱眉,多次想打断,但是想到跟他只是初识便忍了。

出了酒楼时已是暮烟四起,暝sè苍茫,一钩弯月挂于半天之上,寒闪闪,明晃晃,如同一柄杀人、割草皆如儿戏的极利镰刀。谈笑知陆常欢此番是要寻找好的矿石炼制仙剑,便拍拍他肩膀道:“你我先找间客栈休息一晚,明rì我带你到一个好去处,保管你在那里寻到好矿石,至少不会比这玄铁jīng差。”

燕国虽然国小但政治清明,边境管理比较放松,他国人口出入境也免了许多麻烦。岳阳县城内最大的客栈是“八方客栈”。八方客栈正如其名,接待的客人来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每天都有cāo着不同口音的客旅前来投宿,还好老板和伙计都是十分上进之人,倒也能应付自如。

双脚踏进客栈的刹那,陆常欢跟一红衣女子擦肩而过,一阵女子独有的幽香袭来,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女子的面庞,忽然心中大奇:这女子好生面善,倒像是在哪里见过!脑中突然浮现一张秀丽绝伦的面庞,这才心笑道:“原来她长得像师姐呀……师姐明明告诫我不可再想男女之事,我怎的愈发没法忘怀了?”

两人各自都有修行的功课,谈笑便要了两间上房。老板喜上眉梢,急忙吩咐小二将两人送进房间。

客栈外面,那火红的身影走了几步突然驻足,朱唇轻启道:“奇怪……”脑中闪过万般思绪,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穿着红缎子绣鞋的莹莹天足轻快地走动,如这chūnrì树上的柳叶一般。

夜,死一般静寂,葬礼一般凝重;月,棺木一般凄冷,白骨一般寒肃。

这客栈可比不得宗门内,陆常欢万万不敢在此修炼砺魂之法,只把“紫霄浩然真诀”的功课做完,便径自月兑衣睡觉了。

自出生以来,他第一次出远门。客栈的床软而温暖,却不舒服,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七年前,还是一个只知盯着父亲打铁背影的懵懂孩童的他被师父接到紫薇宗。也许是从父亲的背影中领悟到了什么,他年纪虽小但是修炼起来却比任何一位师兄弟都刻苦,付出自有回报,他修炼的速度因而比任何一位师兄弟都快。然木秀于林、堆出于岸,风、流必摧之湍之,他小小年纪却也因此被众师兄弟嫉恨并孤立,好在师父、师娘将他视如己出,宗妍师姐待他如胞弟,这才让他感觉到温暖。

入门第三年底,他一鼓作气突破到了“云霄”第七层,宗门大震。鼓着一张红扑扑小脸的宗妍偷偷告诉他,只花三年时间便修到“云霄”顶层,自紫薇宗建派以来,他还是第一人。

他不敢有丝毫窃喜与骄傲,一张脸上依旧满是恭敬与谦逊,接下来的修炼毫无半点松弛。然而,命运似在此时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天才的他在第七层上修炼了数月居然无半点进展。他心一狠,作了一个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决定——闭关。

怎料他平生的第一次闭关却是一个笑话,第七层依旧毫无寸进。他满怀苦闷走出闭关石室,却在第二天被告知,自己已被玄门除名,即刻便要被带到六指峰。

紫薇宗从不轻易驱逐弟子,除非是走上邪路不肯悔改之辈。紫薇宗又比任何门派都更喜欢驱逐弟子,因为从玄门到黄门即是一个变相之驱逐。

在得知消息的一刻,他愤懑满怀却默然不语,最后坦然一笑,接受了自己这被诅咒的命运。本来就无力,何必做这无谓的抗争呢?自己手不能握剑,师父师娘想尽办法却也徒劳无功,自己早早修到“云霄”第七层算是给他们一个安慰了。然而,在其余人眼中,一个手不能握剑的废人,一个没法御剑的废人,即便三年修到“云霄”第七层又如何?把他逐到黄门难道有错?

从八指峰来到六指峰,他拜了新的师父,有了新的师兄弟。师父为师不尊,众师兄弟颓废懒散,他笑笑,自愿负责起许多打杂的工作,同时继续自己毫无寸进的修炼。

一年,两年,三年……而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么?

……

隔壁谈笑的均匀鼾声传入耳中,陆常欢微微一笑:“我要能像他就好了,没有太多烦心事,睡觉都能睡得如此踏实。”

这念头刚一起,他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奇妙的声音,像银铃声,又像是混杂着短笛声,甚至还有女子的婉转歌声。这声音若即若离,一会儿在耳畔,下一瞬却像是在天边,隐约,十分不清晰。

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副yín秽不堪的画面。几个美貌女子浑身**、玉体横陈,一边搔首弄姿,一边作楚楚可怜之态朝他相望,雪肌玉骨,chūn光尽现,极尽诱惑之意。

“这声音好生厉害,竟能影响人心智,若不是我常修砺魂之法,此番怕已着了道儿了!”陆常欢把头拼命一摇,眼前yín秽画面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想到谈笑就在隔壁,他当即套上衣衫,轻手轻脚提剑出门。窗前不知是谁挂了一串风铃,在月sè下泛着妖冶的光,他想也不想便一剑挥去,空气中隐约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他心神陡然一荡,刹那之后那影响他心神的迷音却失了影踪。

“谈笑你没事吧!”他一脚踹开房门。

还没等他扫一眼房内情形,一股淡淡幽香突然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但已经晚了。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原本的黑暗刹那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灯火通红的景象。

而今他已不是身处客栈房内,而是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中除他之外再无男人,只有十数个娉婷美女鼓瑟吹笙,轻歌曼舞。此时,他身上早不是一袭普通的蓝sè衣衫,而是一套王公贵族的五sè锦袍。他坐在大殿正上方的宝座上,两个美女分别坐在他两条大腿上,抱着他两条胳膊,羊脂一般滑腻的脸颊贴在他脸上,温柔细腻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蛇行。

明明是虚境,为何却如此真实?这歌声舞姿毫不虚假,身旁如花美眷那贴身的温存又怎是虚空中得来?

他双眉紧紧一拧,双臂一挥,如蛇一样缠在他身上的两名女人嘤咛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一齐朝他投来哀怨的目光。

他霍地站起身,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大殿zhōngyāng。那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别的女子或歌或舞或把酒而欢,唯有她静静站立在那,不肯正脸看他一眼,只留给他一个婀娜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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