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胜男乍一看大丫头,还真没认出来。眼前的大丫头跟一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见这个眼前这个女人一身珠光宝气,两只手上光戒指就戴了四个,左手是一黄一白,右手是一红一绿,走起路来一甩胳膊闪闪放光芒。一头长发染成了金黄色,烫着大波浪,不瞅脸儿特像外国洋娘儿们。
时令虽然已到春季,但北方天气乍暖还寒,人们大都穿着冬装。可再看大丫头,已经是非常暴露的夏季款了,鹅黄色的吊带衫配着白色貂毛小坎儿,是淡紫色几乎拖到地面的纱料长裙。这还不算,让人看着就打冷战的是那长裙与吊带衫之间,明显露出来一截不算白女敕的肌肤和纹了玫瑰花的肚脐儿。脚上是一双白色高跟船鞋,细细的鞋跟足有半尺高,走起路来,那鞋跟似乎承受不了主人肥硕的身躯,只好摇来摆去颤颤悠悠,整个人也跟着扭来扭去,像踩着高跷。
再看那张小脸儿,本来长得不算丑,细眉细眼高鼻梁一张小鲤鱼嘴儿,应该算是好看了。但眼下被她涂抹得整个脸看上去如同刮了一层厚厚的腻子膏,白的有点发假。两只眼窝涂着淡蓝色的眼影,长长的假睫毛往上翻卷着,嘴唇涂着淡紫色的唇膏并画了玫红色的唇线。
柳胜男定定地看着她,张口叫一声:“大……”
但随即便觉得不妥,人家打扮得那么雍容华贵,咱咋能叫人小名儿呢,于是赶紧改口道:“王淑莹,你回来啦?”
“哇塞!这不是柳总么?看见您真是太巧啦。”
大丫头看到柳胜男,惊呼一声,一步三摇就扑上来,一把搂住她,张嘴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柳胜男被大丫头亲的有点儿不适应,‘噔噔噔’连连后退几大步才站住脚。大丫头见此,老母鸡下蛋般‘咯咯咯’地就笑,她一笑,腰上那露出来的肥肉也跟着颤悠。
柳胜男使劲儿隐藏起心中的厌恶,挪揄地问:“王淑莹啊,看你这一身洋打扮,在外边一准儿是发大财了吧?”
大丫头止住笑,小嘴儿一撇,眼眉往上挑了挑,嗲声嗲气地说:“什么耶,咱一个小老百姓能发啥大财呀,混口饭吃而已。哪比得上您柳总啊,身不动膀不摇就刷刷地点钞票哇。”
柳红霞在一旁看出来柳胜男有点看不惯她这个表妹,当即插话说:“表妹呀,你还不知道呢吧?胜男姐如今当了咱们村的村长啦,真正的父母官儿呢。”
大丫头一听柳胜男当了村长,立刻眼前一亮,看着柳胜男一惊一乍地叫道:“哇塞!是么?这我可得好好溜须溜须咱胜男姐了,往后我要是回乡投个资啥的,你可要给我优惠哟。”
柳胜男皱了下眉头,顺口答道:“那是必须的。妹子只要肯投资,想干啥尽管言声,咱们村里保证是大力支持,我们还就等着你这大富婆回家创业呢。好啦,你们姐俩先聊着,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柳胜男说着话,抬腿就往屋外走,柳红霞怎么留也没留住。
除了柳红霞的家门,柳胜男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双手扶住跟前一棵树就开始吐,但只是干呕啥也没吐出来。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大丫头那张刮了腻子膏的脸总是在眼前晃动,轰不走也甩不掉。于是,迈开大步紧走几步到村委会,进了院子扑到自来水水龙头跟前,拧开水龙头用肥皂把脸搓了一遍又一遍,把额头上被大丫头亲过的地方用水冲了又冲洗了又洗,还是觉得香腻腻的不舒心。
赵双和柳爱民听到外面的响动,停下手里的活儿扒着门框奇怪地看着柳胜男,见她还是洗起来没个完,柳爱民忍不住关心地问:“老姑哇,您这是咋地啦?鼻子流血了?”
柳胜男抬起头没言声,用手划拉着脸上的水珠子,忽然盯着赵双问:“赵会计,你那表小姨子是不是干那个的呀?”
赵双被问得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
柳爱民叮问一句:“您说的是不是那个大丫头哇?”
柳胜男点点头。
赵双看看柳爱民又看看柳胜男,这才醒过闷儿来,轻声问一句:“您说大丫头咋回事儿?”
柳胜男见他还不明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没好气地说:“我怀疑你那表小姨子在外面做皮肉生意呢。”
“啥?皮肉……生意?”
赵双还是不明白。
柳胜男说:“说白喽,就是咱老百姓讲话儿的卖大炕。”
“啥?那不是当小姐了么?她咋能干这个呀?柳村长你……你在哪看见她了?”
“在你们家,她现在就在你们家炕头上跟你媳妇呆着呢。”
“啥?她在我们家儿呢?”
赵双一听这话,立刻蝎子蛰似的跳起来,扔下手里的笔就往外走。
柳胜男一把拽住他,疑惑地问:“咋这激动啊?是不是一年多没见面,你也想她啦?”
赵双脸儿一红,紧着辩解:“村长不呢,谁想她干啥呀,我是怕我那傻媳妇儿跟她学坏喽。”
“噢。”
柳胜男松开手。此时,她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郝乡长打来的,赶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儿郝乡长告诉她说:“黄世仁,你那饭店的条子报下来了,赶紧到乡里找会计领钱来吧。”
说完‘啪嗒’电话就撂了。对方带着明显的不乐意,但柳胜男才不管那些呢,当即高兴得一蹦多老高,跟柳爱民说一声:“我去乡里了啊。”
话音未落小鸟儿似的就飞出了村委会,到家门口开着车就奔了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