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料和水泥很快就运了回来,村头上堆起来一座座小料山。在柳爱民的召集下,村民们家家户户出人出力开始整修街道。但是,也有少数不支持的。这些户大都是在建房垒院墙时欺街占道,或者在院墙外头垒厕所盖小棚子,村里规划街道就涉及到街道调直,上下水道统一铺设等问题。所以,这些小建筑物都属于被拆除范围。
这不,第一天动工刚撒上白灰线,住在村东头的柳大毛就跟开挖管道沟的年轻人打了起来。原来,他家的厕所垒在了院墙外头,占据了少半条街道。开工头一天,柳爱民和赵双就挨家挨户通知,凡是欺街占道的建筑物一律拆除。大部分安分守己的户当时就主动拆除了,柳大毛就是不拆。从外村雇来的泥瓦匠师傅,不知道这家是啥来头,就悄悄问本村跟着干活的。有人告诉他说,这家主人是咱们乡人大主席柳二狗的亲哥哥,后台硬得很,有好几户都看着他呢,他家不拆人家也不拆。
规划线到这里拐了个弯儿,柳大毛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就是不让人动他那厕所,而且口中振振有词:“我家本来就是紧把边儿,再往里就是山坡了,修不修街道跟我没啥关系,凭啥让我拆厕所呀?”
柳爱民说:“这次咱们村要统一规划,从你们家往东还要修一截上山的道呢,你这厕所不拆哪行呢?”
柳大毛语塞。
但随即眼珠儿一转指着柳爱民说:“让我拆可以,但你们家老宅子房后头那背包拆不拆呀?”
“这个……”
柳爱民给问住了。原来,柳爱民家老宅子在风箱峪村中间,当年柳爱民结婚时,由于家里穷,孩子又多,房子不够住。为解决当务之急,在征得当时的生产队和公社领导同意以后,就在房后头接出两米来宽的两间后背包,一间当厨房一间住着柳爱民的父母。后来,柳爱民的两个妹妹先后出嫁,一个兄弟也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并成家立业。柳爱民也在别处自己盖起了新房,但父母仍然住在老宅子里。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房屋格局始终没变,那加盖的后背包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家的一部分。没想到,柳大毛现在提出了这件事,柳爱民当即心里‘咯噔’一下。拆了吧,眼下村里像他家老宅子这种情况不是一家两家,而且都是那时候因为孩子多盖不起新房接出来的。不拆?人家已经提出来了,院墙前面算欺街占道,那房子后头算啥呢?
柳大毛见柳爱民被他噎得没话儿说了,立刻得意起来,风凉话儿一句跟着一句往外猛甩:“咋样啊?没词儿了吧?正人先正己呀,要想说话硬气,先把自个儿那屎擦干净喽,哼!”
几句话把柳爱民气得浑身乱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候,柳胜男听到这边乱哄哄的吵吵走过来了。到跟前,她没说话,听柳大毛把风凉话儿说够了,这才看着柳大毛慢条斯理插话道:“大哥呀,这做人呐要把心眼子搁在正当间对吧?当年柳爱民家接房子的时候,你可是村里边施工队儿的,他们那几家子是啥情况你会不知道?这人说话要讲良心,别骑驴的不知道赶脚的苦哇,这街道您不愿意修可以,谁也不会强迫您,反正你们家也是最后一家,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我们把你这门口让过去,总可以了吧?”
“老妹子。”
柳大毛被柳胜男一席话说得满脸通红。心里边也是翻江倒海不是个滋味儿。原来,他家当年也不富裕,是柳胜男的父亲帮着他拉起了一个小包工队,起初只是干些村里的小建筑,小打小闹儿挣点零花钱。后来,柳胜男的三姐夫到县交通局上班,经常帮他们揽活儿,他那包工队才慢慢扩大成小建筑公司,承揽大的建筑活。可以说,没有柳胜男一家的帮忙,就没有他柳大毛今天的腰缠万贯,那可是他们家的财神爷呀。想到此,柳大毛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柳胜男却不管这些,说完那一席话,转身就往回走。柳大毛追上去,从后面拉住柳胜男,又叫一声:“老妹子,有话好说,我拆,我拆还不行么?”
“这么,还像个大哥的样儿,一家子还互相拆台,多不够意思啊?”
“嗨,我不就琢磨着咱家紧把边儿,宽敞点儿是点儿的么。”
“哼,你就不想想你宽敞了,那街道就窄巴了,好看么?”
“是……是这个理儿,老妹子,你忙去吧,我们这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