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会儿,柳胜男感觉心里边痛快了许多。
张燕不知道啥时候出去买回了饭菜,悄悄摆在柳胜男的面前。接着,又打来一盆热水,拧一条湿毛巾递给柳胜男。
柳胜男两眼空洞地看着张燕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涮毛巾。此时她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浑身不自在,脑袋像戴了个大铁帽子,又沉又闷。她没有接张燕递过来的毛巾,慢慢起身走到脸盆前,把整个脑袋都扎进水里泡着。张燕没言声,又给她端来一盆水,同时把洗发香波塞到她手里。
柳胜男抬起**的脑袋,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子,倒出一点洗发香波往头发上揉搓着。两眼紧盯着张燕,忽然孩子似的没心没肺地笑了,没头没脑地问张燕:“燕子,你说这人一天到晚瞎忙乎穷赶落,为的是个啥呀?”
张燕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柳胜男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个鬼精鬼灵的老同学到底想要说啥。
柳胜男揉搓着一脑袋泡沫,咬着后槽牙说:“燕子,我算看透了,这人呐不能光是为别人活着,想着别人如何如何。还是应该为自己活着,想干啥干啥,干啥开心就干啥。这**年头儿,谁好也不如我好,两口子,两口子算个屁,穷困潦倒时他靠着你,需要你时他是个爷们儿,你对他不重要时他就是个牲口,甚至连牲口都不如。”
柳胜男甩着满脑袋泡沫,慷慨激昂,一脸的义愤填膺。张燕愣愣地看着她甩落脑袋上的泡沫,甚至甩了自己一脸一身也不顾的擦,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一句言儿都不敢插。此刻,她非常后悔自己告诉柳胜男那些话。俗话说,耳不听心不烦。蒙在鼓里远比亮在面儿上好受得多。以柳胜男的火爆脾气,如果他们两口子真的为这事儿打起来,闹僵了甚至离婚了,我算个啥呀?拱火儿的?挑事儿的?破坏人家家庭的?哎呀呀,张燕啊张燕,你活了四十多岁从来没传过瞎话扯过老婆舌头,你今儿个这是咋地啦?吃错药了还是让黄鼠狼子给迷上了?你这不是害人呢吗?
这么一想,张燕顿觉浑身燥热,后脊梁冰冷,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柳胜男,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顺着她的心思谴责赵成。她觉得自己此时特小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作为柳胜男的老同学老朋友,她又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想当初,柳胜男为了嫁给赵成,姐姐在城里给她安排工作她都不去。死心塌地跟着他,一心一意为老赵家月兑贫致富卖力气,伺候老的照顾小的,呕心沥血为他们赵家创下这么大的家业。可赵成对这么好的妻子却不知道珍惜,还瞒着媳妇搞破鞋,这还有天理么?
心念至此,张燕又觉得自己做得对。真要等赵成被胡梅拖下水,陷入胡梅的温柔乡不能自拔,那下场会更惨。这么一琢磨,张燕随即释然,心疼地看着柳胜男,幽幽地说:“胜男啊,我看你也别太上火了,那狐狸精不就是年轻漂亮么?她还有啥呀?她看中的其实就是赵成手里的钱。现在,你只要把财政大权把住喽,孙猴子再能耐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去。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她辞退喽,要不她这样脚踩两只船跟你这儿瞎搅合,跑一个老客户事儿小,弄不好厂子都得让她给搅合散喽。”
“对,还真是。”
柳胜男一边使劲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若有所思地盯着张燕问:“燕子,你说我现在应该咋办呢?”
“你让我说?要是我呀,先把赵成盯住喽,问他啥意思,想在一块儿过,就快刀斩乱麻,把那狐狸精打发掉。真要老牛吃女敕草,非要搂着那狐狸精不撒手,那也好办,让他土豆子搬家滚蛋出沟,所有财产是你名下的归你,是他名下的归他。咋样啊?我这主意不错吧?”
“这个……”
“咋?你还是舍不得他吧?”
“不是的,嗨,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胜男呐,真是的,他都瞒着你找小三儿了,你还想当新时期的秦香莲咋地?实话告诉你吧,真要打起官司来,你永远都是赢家。”
“为啥呀?”
“为啥?因为你是受害方,他是过错方。再说了,现在服装厂和饭店法人代表都是你柳胜男,所有银行账户户主也都是你柳胜男的名字,你怕他个啥呀?”
“嗨。我现在心里边很乱,不过,有一码事儿你帮我办一下,就是厂里的开支明细,我要看看赵成是不是用我的血汗钱去养那个狐狸精了。”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查。”
张燕说着话儿就开档案柜子找账本。
正在这时,赵学武推门进来了。一见柳胜男,低着头涩涩地叫了一声:“妈,您咋才来呀?”
柳胜男见儿子这神态,当即一惊:“学武哇,咋地啦?有事儿啊?”
一连串的问号,问得赵学武有点儿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抬头看着柳胜男,又迅速扫一眼张燕,闷声说:“妈,我爸走了。”
“啥?你爸走了?走哪儿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咋知道他走了?”
“是我同学小华告诉我的,她说今天上午我爸到银行取走了二十万块钱,我爸走后她就给我打手机告诉了我,她说跟我爸一起去的还有那个胡梅。放下电话我就拨我爸的手机,可是一直关机。刚才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说他走了,还让我别找他。”
“他……他还说别的了么?”
“他还让我转告您好好当村长。”
“然后呢?”
“然后就挂断了。”
“混蛋!简直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柳胜男恨恨地骂一句,身子一挺,重重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