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剪不断理还乱
送走苗所长,柳胜男和柳爱民、赵双三个人又聊起了关于建绿色食品加工厂的事儿。柳胜男说:“那孩子不让咱养咱就不养,现在当务之急是多挣钱,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现在咱们路已经修好了,村容村貌也整齐咧,下一步咱就是大力发展经济,先让村子集体富起来。这年头儿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你永远说话没底气。”
“对,就是这个理儿。”
柳爱民和赵双也是一致赞同。尤其是柳爱民,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空怀远大理想文韬武略,惟独缺的就是钱。所以,当自己一直跃跃欲试而不敢试的想法,终于可以变成现实一展身手的时候,他的兴奋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此时,他蓦地想起了一句老言古语:给好汉子牵马坠凳,不给赖汉子当祖宗。他觉得跟柳胜男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就是一个字‘爽’。不管干啥都是痛痛快快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他曾经把自己的感受说给赵双,没想到赵双也是这样认为,赵双甚至说,跟柳村长共事就是类似也心甘情愿。
俩人见柳胜男已经忘记了白天的不快,忘记了丈夫背叛她的恨,心里边都轻松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建厂的方案确定下来。再往下就是资金的事儿了,柳胜男说:“不就五六万块钱儿么,小菜一碟儿,你们俩就大胆地操持吧,钱的问题我想辙去。”
柳爱民说:“老姑哇,我觉得不能啥钱都让您自己垫付,您看能不能集资啊?现在好些大企业不是都实行股份制么?职工人人入股,挣了钱年底分红。”
赵双听了首先表示赞成:“我看可以考虑,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收入,一家掏个一千两千的都不算啥,而且厂子建成以后还可以安排就业,工资加分红应该比到外村做小工收入要高。”
柳胜男听他俩这么一说,立刻兴奋起来,当即一拍大腿,由衷地赞叹道:“对呀,我咋就没想到这个辄呢,爱民呐,你太有才了。”
柳爱民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是跟电视上学的。”
柳胜男笑着说:“呵呵,不管跟哪儿学来的,你还是有那份脑子,证明你是动了心思了。我也花插着看电视,咋就没想到那儿呢?”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后半夜了。
送走了柳爱民和赵双,柳胜男已然毫无睡意。靠在沙发上,她又想起了苗所长说她是法盲的事儿,凭心而论她有点儿不服气。这么多年在商界打拼,她自认对法律一直是比较重视的,她经营的服装厂和饭店年年都是遵纪守法企业。她还专门聘请了常年法律顾问。对了,明天我得赶紧去律师事务所,咨询一下关于大丫头的孩子,我作为村长该管还是不该管,如果管应该咋管才对。还有赵成的事儿,他把家里的存折卷走了,是否能通过银行把账户冻结,让他使不出钱。还有……
想着想着,柳胜男的脑子又乱了起来,一天的紧张、亢奋、愤懑、失落,千丝万缕挤挤挨挨一齐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狗咬刺猬不知道从哪儿下口。就这么晕晕乎乎地歪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赵成开门进来了。
她想迎着他站起来,可是身子软软的像被人剃了骨头。赵成见她在沙发上躺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她。赵成身穿白衬衣,蓝裤子,脚上是一双露着脚趾头的黑松紧口布鞋,鞋帮子裤腿子上都是泥。
柳胜男看他一眼,觉得他这身打扮挺搞笑的,伸手点着他的鼻子说:“大成啊,这都啥年代了,你咋整这么一身行头哇,是演小品还是拍电视剧呐,邋里邋遢的你就不怕村里人笑话?”
赵成冲他傻傻地一笑,拍着胸脯说:“笑话?谁敢笑话呀?我赵成不偷不抢,犯法的事儿不干,犯胃的东西不吃,不就是邋遢点么,咱又不想出国留洋恍媳妇儿。”
柳胜男看着他那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没好气地嗔道:“对,你是不用出国留洋恍媳妇儿,那也不能穿着露脚趾头的破鞋出门儿啊,还有那破裤子,那还是啥年头的呢?里面的裤衩子都露出来了,让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从灾区逃出来要饭的呢。”
赵成被她这一通数落,竟然双眼垂泪,抽抽嗒嗒地说:“胜男啊,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多苦么?我好不容易在建筑工地找了份甩大泥的工作,我穿这身衣服上班人家还说我不像干活儿的不给我工钱呢,要是再穿整齐点儿,还不把我叉出去。”
柳胜男一惊,诧异地问:“我说大成啊,你跟我这儿找乐儿呢吧?咱们厂里那么忙,你咋还到建筑工地做小工去啦?”
她这么一问,赵成顿时面露不悦,气哼哼地反驳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这还不都是让你给逼的,自打你当了这个破村长,一天到晚都不够你忙的,我想跟你亲热亲热你都不肯,还把家里的钱都拿出去给村里修路铺街道。可是你这么卖命干,有人念你的好儿么,现如今这人呐,都是他妈的狼羔子。狼羔子是喂不熟的呀,你对他们多好,也是该咬你咬你,该吃你吃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赵成越说越生气,一张脸扭曲着狰狞恐怖,直往她跟前凑。她拼命躲闪着,可四面都是墙,她根本就无处可躲。只好用双手拼命地推他,声嘶力竭地叫喊:“滚,你给我滚!”
“胜男,胜男,你咋地啦?咋在这沙发上睡觉哇?快醒醒,别冻感冒了。”
柳胜男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醒了,原来是在做梦。
婆婆抱着一床被正往她身上盖,她想起来,可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想说话可嗓子里像堵着一块棉花,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闭上眼假寐。
婆婆坐在沙发扶手上,伸出粗糙的手模模柳胜男的脑门,冰凉冰凉的都是汗。
“这孩子,准是做噩梦咧,嗐。”
婆婆轻声叨咕着,唏嘘着站起身,脚步沉重进了里间屋。
听听里屋没了动静,黑暗中柳胜男睁开眼,回想梦中情景,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惦念:赵成那个混蛋玩意儿现在也不知在哪儿呢,这么多年的夫妻了,难道他真的就那么绝情?想到此,柳胜男顿时困意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