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讲述完自己的遭遇,直听得柳胜男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婆婆在一旁唏嘘着说:“真难为这丫头了,你这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啊,往后哇,可好好在家里呆着吧,哪儿也别去了,这青天白日的真是啥人都有哇。”
柳胜男两眼盯着大门口,若有所思地说:“王淑莹,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在那种情况下换个别人儿早该吓傻了,你竟然还敢半夜三更跑出来。嗐,只是你后来不该跟着他们一溜一行地作孽呀,那不是自己往死路上走么?”
大丫头抹一把眼泪,颤声说:“我的好村长哎,我那不是让他们给逼的么?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狠呐,那个熊猫说,我要是不跟着他们干,他们就把我闺女干掉或者让她接客当小妓女,还说我要干的好,过几天就把我闺女领回来,我是为了那孩子……”
说到孩子,大丫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柳胜男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颤,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普天下当妈的哪有一个不爱自己儿女的?想那小妞妞才刚刚四岁就遭受这么大的磨难,真要大丫头被判刑,别人待她再好再亲也不如在亲妈跟前快活呀。可是,这拐卖人口的罪过,就算不判死刑也得在里边呆个十年八年的吧,那孩子自个儿没爹没娘的还是业障,跟着姥姥姥爷过,她那舅舅妗子能容忍么?找她亲爹么?人家可是有妻室有子女的,那孩子去了岂不是多头?
这么想着,柳胜男也有点束手无策了。思忖片刻,她随即就想到了杜律师。人们都说律师一张嘴可以把死人说活喽,把有罪的说没罪喽,对,就找他。想到此,她立刻打开手机拨通了杜律师的电话号码。
“喂?柳厂长,找我有事儿啊?”
柳胜男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接通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答话:“不好意思杜老兄,这么早就打搅您。”
“哈哈,早么?我这还当晚上过,都没睡觉呢。”
杜律师爽朗地笑着,震得柳胜男耳朵‘嗡嗡’响。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远处挪了挪才接着说:“杜老兄,您现在有空么?我有个亲戚出了点儿小事,我不知道该咋收拾了,想找您咨询一下,帮忙出出主意。”
“好的,我今天正好没事儿,你们过来吧。”
说完,电话‘啪’地就撂了。
事不宜迟,柳胜男简单收拾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大丫头说:“你的事儿我找人问了一下,他让我这就过去,你是跟我一块儿去呢还是再家里等着我?”
大丫头沉吟了一下,说:“柳村长,我跟您一块儿去吧,也听听咋办合适。”
大丫头的想法其实是怕警察抓她。因为,夜里她来找柳胜男时,在村委会门口看见停着一辆警车,当时就吓得她差点尿裤子。而柳胜男也早就想了,如果让大丫头呆在自己家里,婆婆一个农村老太太,拿啥事儿都当新闻说,不等天亮就得把大丫头的事儿给白话出去。苗所长他们是干啥的?还不立马就把她铐走交差去。所以,此时见大丫头张罗跟她走再好不过,于是当即拿了车钥匙,告诉婆婆自己去趟城里,就拉着大丫头上路了。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但街上行人车辆还是比较少的。在一个早点部门口,柳胜男停了车让大丫头在车上等着,自己进去买了一兜包子,一杯热豆浆放倒车里,这才去了杜律师任职的春光律师事务所。
没等到跟前,她就看见杜律师悠闲地迈着四方步,正从那铁栅栏门里往外走。于是,冲着他‘嘀嘀’按了两下喇叭,把车停下来,拎着包子和豆浆迎上去打招呼:“杜老兄,真早哇,又打搅您来了。”
杜律师看着柳胜男笑了笑,大咧咧地说:“哪里哪里,都是好哥们儿好姐们儿,你这么说不就远了么?何为打搅哇,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走进去说话儿。”
柳胜男很随便地调侃道:“呵呵,您老这地方还是少来点儿为妙,对吧?”
杜律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嘛,呆着没事儿谁愿意老惹官司啊。”
一边说着话儿,柳胜男回头招呼仍然站在车门子旁边不敢动地儿的大丫头:“走哇,这杜大哥可随和了,而且神通广大,多挠头的事儿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说完扭头对杜律师说:“杜老兄,给您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刚才跟您说的那个亲戚。”
杜律师看着大丫头,客气地点点头:“你好,我姓杜,别客气进来说话吧。”
三个人说着话儿走进律师事务所办公楼。
进了杜律师的办公室,柳胜男先把买来的早点放倒办公桌上,往杜律师跟前推了推,笑着说:“忙活一宿还没吃饭呢吧?我在半路上顺便捎了份早点,您先垫吧几口,中午我做东,请请老兄,把你们所里几位弟兄都带上咋样啊?”
杜律师听了,也不客气,抓起一个包子咬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赞道:“柳厂长,真有你的,你咋就知道我爱吃这家的包子呢?中午咱们还上那儿。”
柳胜男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调侃道:“呵呵,我是谁呀?能掐会算还懂心理学,请吃饭就得请人家心里边去对不?”
杜律师喝了一口豆浆,看一眼怯生生躲在柳胜男身后的大丫头,又看看柳胜男,收敛笑容,很职业地问一句:“柳厂长,不会是有啥案子吧?”
“您……”
柳胜男一下子被人看透心思,感觉很不适应,怔了一下,随即直截了当说道:“杜老兄,您真是火眼金金啊,既然一眼就被您看出来了,我也就不说啥序儿了,这丫头是我村里的,年轻不懂事儿上网聊天被外地网友给骗了,她被卖到四川山里边,闺女卖到广州,这还不算啥儿,麻烦的是……”
“麻烦的是她又反过来骗别人,对不?”
杜律师接过话茬儿一语中的。大丫头听了顿时面红耳赤,脑袋耷拉到胸前再也不敢抬起来。
柳胜男见状,也不再藏头露尾瞒着掖着,当即坦言道:“您说的太对了,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丫头忒毛躁咧,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心里边儿的火气撒到别人头上,可她也是有苦衷的,亲闺女小命儿攥在人家手里,她也是身不由己呀。”
“嗐,法盲啊,我今儿黑夜整了一宿的材料也是这样的案子。”
杜律师叹了一口气,闷头儿喝豆浆吃包子不再说啥。柳胜男则趁这机会把大丫头被拐卖的遭遇,以及广州警方带着被解救出来的大丫头闺女妞妞追到风箱峪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杜律师。
杜律师听罢,沉吟着半晌无语。
柳胜男赶紧从一旁捅咕大丫头并向她递了个眼色,大丫头当即会意地点点头,起身来到杜律师跟前,‘扑通’跪在他脚前,声泪俱下哀求道:“**官,您知道的事情多,求求您救救我吧,我闺女她刚四岁呀,她爸爸狠心抛弃了我们娘儿俩,我一个山里柴火妞儿庄稼丫头知道啥?只有求您指明一条活路儿啦呜……”
那杜律师原本也是性情中人,见不得别人受委屈,当即弯腰夫妻大丫头,不容置疑地说:“事到如今,躲是没有用的,你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法律是不讲情面的,现在唯一一条路只有投案自首。既然柳厂长找到了我,也是因为你也是受害者,那么,我愿意为你做无罪辩护。”
“真的?”
柳胜男和大丫头同时惊呼一声,抬起头看着杜律师。